清晨的阳光透过藏书阁的窗棂，在布满灰尘的书架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云逸正拿着鸡毛掸子，慢悠悠地清扫着书架顶端的积灰。今日轮到他值守藏书阁前厅，负责接待前来借阅的弟子。
云师兄早！
清脆的嗓音从门口传来，只见苏小婉蹦蹦跳跳地走了进来，手里还捧着一本厚厚的《基础丹诀》。自从在云逸间的指点下突破瓶颈后，她就成了藏书阁的常客。
云逸头也不回，继续专注地掸着灰尘，今日怎么来得这么早？
还不是为了丹道小比！苏小婉嘟着嘴，将《基础丹诀》放在柜台上，下个月就要举行了，可我连最基础的清心丹都炼不好。
云逸这才转过身，看了眼愁眉苦脸的少女：清心丹？火候掌握不好？
何止是火候！苏小婉苦恼地抓了抓头发，每次不是火大了把药材烧焦，就是火候不够凝丹失败。丹房的执事都说我没天赋......
她说着，眼圈微微发红。作为宗门内罕见的天灵根弟子，在修炼上顺风顺水的她，却在丹道上屡屡受挫，这让她很是沮丧。
云逸放下鸡毛掸子，慢条斯理地整理着柜台上的借阅记录：清心丹而已，没必要这么着急。
可是......苏小婉还想说什么，却被门外传来的一阵喧哗打断。
让开让开！没看见赵师兄来了吗？
几个身着内门弟子服饰的年轻人簇拥着一个神情倨傲的男子走了进来。为首的男子约莫二十出头，腰间佩戴着一枚精致的丹炉玉佩，正是丹峰长老的亲传弟子赵干。
哟，这不是我们的小天才苏师妹吗？赵干瞥见柜台前的苏小婉，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怎么，又来借基础丹书？要我说啊，没天赋就别勉强，免得浪费宗门药材。
苏小婉气得脸色通红，却咬着唇没有回话。
赵干见状更加得意，目光扫过一旁的云逸，见他正在整理书籍，便故意提高音量：要我说，有些人就是认不清自己的位置。杂役弟子就好好扫地，外门弟子就好好修炼，非要碰自己不懂的东西，这不是自取其辱吗？
他身后的几个弟子哄笑起来，引得前厅其他借阅的弟子纷纷侧目。
云逸仿佛没听见般，继续整理着手中的书籍，直到将最后一本书摆放整齐，才抬头看向赵干：几位师弟是来借书的？
赵干被他不温不火的态度噎了一下，冷哼一声：我们是来归还丹道典籍的。说着将几本书重重地放在柜台上，某些人还是多看看这些正经典籍，别整天想些不切实际的。
云逸扫了眼那几本书：《丹道精要》、《火候掌控诀》、《百草辨析》，都是丹道入门的重要典籍。他随手翻开《火候掌控诀》，目光在某一页上停留片刻，轻轻摇头。
你摇什么头？赵干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动作，语气不善地问。
没什么。云逸合上书，淡淡道，只是觉得这书上说的文武火交替，需以三息为度，未免太过刻板。
赵干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夸张地笑出声来：你说什么？《火候掌控诀》是丹峰历代长老的心血之作，你一个扫地的也敢质疑？
周围的弟子们也窃窃私语起来，看向云逸的目光中带着质疑和嘲讽。
苏小婉紧张地拉了拉云逸的衣袖，小声道：云师兄，别说了......
云逸却恍若未闻，继续道：炼丹如烹小鲜，火候随药性而异。清心丹主药清心草性寒，辅药凝露花性温，若按书上所说固定火候，寒热药性不能相融，自然难以成丹。
赵干一愣，随即嗤笑：胡说八道！我炼清心丹从来都是按典籍所载，从未失手！
是吗？云逸抬眼看他，那赵师弟炼制的清心丹，丹成之后是否色泽偏灰，药效只有正常清心丹的七成？
赵干脸色骤变：你......你怎么知道？
他最近确实在炼制清心丹时遇到了这个问题，一直找不到原因，还以为是自己的控火技术退步了。
云逸没有回答，而是转头对苏小婉道：清心丹的要诀在于因势利导。清心草需用文火慢煨，待其药性完全释放后，转武火投入凝露花，让两种药性在剧烈的温度变化中相互融合。
他边说边用手指在柜台上虚画：记住，火候转换的时机不是固定的三息，而是要看丹炉中药气的变化。当清心草的药气由青转白，就是投入凝露花的最佳时机。
苏小婉听得入神，连连点头。
赵干却勃然大怒：荒谬！你这是误人子弟！苏师妹，你可别听他的歪理邪说！
是不是歪理，一试便知。云逸平静地说。
赵干眼中闪过厉色，既然你这么有信心，敢不敢打个赌？
赌什么？
就赌这次的丹道小比！赵干指着苏小婉，若是她按你的方法能在小比上炼出合格的清心丹，我就当众向你赔罪。若是不能......
他冷笑一声：你就得承认自己是在胡说八道，从此不得再对丹道指手画脚！
前厅内顿时一片哗然。谁都知道云逸只是个杂役弟子，而赵干是丹峰长老的亲传，这个赌约简直是以卵击石。
苏小婉急得直跺脚：云师兄，别答应他！
在所有目光的注视下，云逸却轻轻点头：可以。
好！一言为定！赵干生怕他反悔，立刻应下，带着一众弟子扬长而去。
待他们走后，苏小婉都快急哭了：云师兄，你为什么要答应他啊？我、我连正常的炼法都掌握不好，更别说你刚才说的那种......
不急。云逸从柜台下取出纸笔，我先给你画个图。
他铺开纸张，笔走龙蛇，很快画出了一幅清心丹炼制过程的示意图。与寻常丹方不同的是，图上标注的不是固定的时间和火候，而是各种药气变化的特征和对应的处理方式。
看这里，他指着图中的某个节点，清心草药气由青转白时，就像初春的冰雪消融，这个时候投入凝露花，才能水火既济，阴阳调和。
苏小婉看着图纸，若有所悟，但很快又苦恼起来：可是云师兄，药气变化那么细微，我根本分辨不出来啊......
所以要先练习感知。云逸放下笔，今天你先别炼丹，去药园找些清心草和凝露花，仔细感受它们的气息变化。
记住，炼丹先识药。云逸意味深长地说，草木有灵，唯有读懂它们的语言，才能炼出真正的灵丹。
接下来的日子，苏小婉按照云逸的指导，整天泡在药园里，观察各种药材的生长状态和气息变化。而云逸则在她每次遇到困惑时，用最浅显的比喻为她解惑。
云师兄，为什么清心草在清晨露水未干时药性最佳？
因为那是阴阳交替之时，清心草秉天地清灵之气而生，自然要在这个时候采摘。
那凝露花呢？
凝露花需在正午阳光最盛时采摘，取其至阳之气，与清心草的至阴之气相互调和。
这些闻所未闻的理论让苏小婉大开眼界，也让她对云逸的身份更加好奇。不过每当她想要追问时，云逸总是用都是从杂书上看来的搪塞过去。
与此同时，赵干也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丹道小比。他不仅加倍练习清心丹的炼制，还特意请教师尊丹峰长老，将云逸的那套理论当作笑话说给长老听。
荒谬！丹峰长老听完后拍案而起，药气变化岂是那么容易感知的？这分明是邪门歪道！赵干，这次小比你一定要赢，让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杂役弟子知道，丹道不是儿戏！
弟子明白！赵干恭敬应道，眼中闪过志在必得的光芒。
时间飞逝，转眼就到了丹道小比的日子。
这日清晨，丹峰前的广场上人头攒动。巨大的香炉中青烟袅袅，数十个炼丹台整齐排列，每个台前都摆放着统一的丹炉和药材。
苏小婉紧张地站在自己的炼丹台前，不停地深呼吸。当她看到评审席上端坐的丹峰长老时，心跳得更快了。
别紧张。温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苏小婉回头，看见云逸不知何时来到了场边，正微笑着看她。
云师兄！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这些天的学习成果。云逸的目光扫过场上的药材，记住，相信自己的感知。
这时，赵干也来到了场上，看见云逸后冷哼一声，径直走向自己的炼丹台。
钟声响起，小比正式开始。
第一轮比试的正是清心丹的炼制。随着主持长老一声令下，所有弟子都开始忙碌起来。
赵干手法娴熟地处理药材，每一个步骤都严格按照典籍记载，引来围观弟子们的阵阵赞叹。
看赵师兄的手法，真是行云流水！
不愧是丹峰长老的亲传弟子！
相比之下，苏小婉就显得生涩许多。她并没有急着开始炼丹，而是先仔细感受每株药材的气息，动作也比其他弟子慢上不少。
苏师妹在做什么？怎么还不开始？
该不会是紧张得不知道从何下手了吧？
场下的议论声让苏小婉更加紧张，手都有些发抖。她下意识地看向场边的云逸，见他朝自己轻轻点头，这才定下心神，继续按照自己的节奏进行。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大部分弟子的丹炉中都已经飘出药香，苏小婉却才刚刚开始温炉。
赵干瞥了她一眼，嘴角露出不屑的冷笑。他的丹炉中已经传出清心丹特有的清香，显然即将成丹。
然而就在这时，苏小婉的丹炉中突然升起一道奇异的氤氲之气，青白二色交织，如同阴阳鱼般在炉口盘旋。
这是什么异象？
从来没听说过炼清心丹会有这种景象！
评审席上的丹峰长老猛地站起身，死死盯着苏小婉的丹炉，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赵干也被这异象惊得手一抖，差点控制不住火候。他强行定下心神，加速完成最后的凝丹步骤。
成丹！
随着一声清喝，赵干率先拍开炉盖，十二颗圆润的清心丹飞出，落在准备好的玉盘中。丹药色泽莹白，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一炉十二丹，颗颗饱满，赵师兄果然厉害！
这品质，怕是接近中品清心丹了！
在众人的赞叹声中，赵干得意地看向苏小婉。然而下一刻，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只见苏小婉不慌不忙地拍开炉盖，九颗丹药应声飞出。与赵干的清心丹不同，这九颗丹药通体晶莹剔透，仿佛琉璃铸就，丹身上隐约可见青白二色纹路交织，散发出令人心神宁静的异香。
丹纹！是丹纹！
清心丹怎么可能炼出丹纹？
全场哗然。能够炼出丹纹，说明丹药的品质已经达到了极致，药效远超普通丹药。
评审长老们纷纷离席，来到苏小婉的丹台前，仔细查验她炼制的清心丹。
药性完美融合，品质......上品！主持长老颤抖着宣布结果。
赵干脸色惨白，踉跄后退：不可能......这不可能......
丹峰长老拿起一颗丹药，感受着其中精纯的药力，久久不语。最终，他长叹一声，看向场边的云逸：这位师弟，可否借一步说话？
云逸微微颔首，在众人惊疑的目光中，随着丹峰长老走向偏殿。
偏殿内，丹峰长老布下隔音结界，神情复杂地看着云逸：师弟方才让苏小婉用的，可是观气炼丹术
云逸不置可否：长老听说过？
只在古籍中见过记载。丹峰长老苦笑，传说这是上古丹师的秘法，不重固定规程，而重药性变化。没想到今日能有幸得见。
他顿了顿，郑重地向云逸行了一礼：先前是老夫坐井观天了，还望师弟勿怪。
长老言重了。云逸侧身避开这一礼，不过是些取巧的法子罢了。
师弟过谦了。丹峰长老直起身，眼中闪过睿智的光芒，老夫观师弟对丹道的理解，远非常人可比。不知师弟可愿来丹峰任职？以师弟的才能，做个执事长老绰绰有余。
云逸摇头轻笑：多谢长老美意，不过我在藏书阁待惯了，不想挪窝。
丹峰长老还要再劝，却被云逸打断：若是长老对观气之法感兴趣，我那里倒有些笔记，可以借长老一观。
当真？丹峰长老大喜过望，又要行礼，被云逸拦住。
不过有个条件。
师弟请讲！
今日之事，还请长老保密。云逸淡淡道，我只想安安静静地做个杂役弟子。
丹峰长老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郑重承诺：师弟放心，老夫明白。
当二人回到广场时，小比已经结束。苏小婉毫无悬念地夺得头名，正被一群弟子围着道贺。赵干则失魂落魄地站在一旁，见到云逸出来，咬了咬牙，还是走上前来。
云师兄，我......他涨红了脸，艰难地开口，我愿赌服输。
云逸摆了摆手：切磋交流而已，赵师弟不必放在心上。
他这般轻描淡写的态度，反而让赵干更加羞愧，深深一揖后匆匆离去。
云师兄！苏小婉兴奋地跑过来，举着盛放清心丹的玉盘，我成功了！真的炼出丹纹了！
是你自己领悟得好。云逸微笑着点头，记住这种感觉，日后炼丹时不要被条条框框束缚。
苏小婉重重点头，眼中满是崇敬。
夕阳西下，丹道小比落下帷幕。云逸回到藏书阁，继续他平淡的杂役生活。只是在无人注意的时候，他的目光总会飘向窗外的那株小星星，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场丹道之争，就像投入湖面的一颗石子，虽然激起涟漪，但很快又归于平静。但对某些人来说，这个下午发生的一切，将永远改变他们对丹道的认知。
夜色渐深，云逸点亮油灯，开始在纸上写下关于观气炼丹术的笔记。既然答应了丹峰长老，他自然不会食言。只不过这些笔记要写得恰到好处——既要让对方有所收获，又不能暴露太多。
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昏黄的灯光将他的身影投在墙壁上，随着火焰轻轻摇曳。在这个平凡的夜晚，古老的丹道智慧，正以一种不为人知的方式，在青云宗悄然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