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研究院的权限,对凯莉而言是兑现承诺的工具,但对另一位隐藏在暗处的存在而言,则是一把悄然开启宝库的钥匙
RK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利用凯莉的访问凭证作为跳板,悄无声息地绕过了层层防火墙,接触到了那些被洛克行政官列为最高机密的档案——其中,就包括尘封已久的 “正义基因” 相关研究记录
他像幽灵一样在数据流中穿梭,下载、分析,不留痕迹
然而,任何对核心机密档案的调取,即便再隐蔽,也会在系统深处留下一道访问日志,这属于最高安全规程
日常繁忙的瑞琪团长在审阅安全日志时,敏锐地注意到了“凯莉顾问”账户调取“正义基因(绝密)”档案的记录
出于职责和长久以来对RK(以及可能与RK关联的凯莉)的警惕,他立刻动身前往研究院
他找到凯莉时,她正对着一组复杂的能量流模型进行微调,听到脚步声,头也没抬,直到瑞琪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一贯的沉稳,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严肃
“凯莉顾问”
凯莉手上的动作一顿,这才转过身,看向瑞琪
瑞琪没有迂回,直视着她的眼睛,开门见山“系统记录显示,你在前天晚上,调阅了‘正义基因’项目的绝密档案。我能知道原因吗?”
实验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仪器仍在发出低低的嗡鸣
凯莉微微一怔,蝴蝶眼镜后的目光快速闪动了一下
‘正义基因’?她这几天忙着自己和瑞琦回家相关的能量矩阵构建,哪有额外的心力去关心这个世界的陈年旧案?
几乎是瞬间,一个戴着蝴蝶眼镜、笑得一脸欠揍的家伙的身影就跳进了她的脑海
RK!除了他,没别人!
她心里立刻明了,肯定是那个家伙利用她的权限去摸了洛克的逆鳞,现在东窗事发,瑞琪找上门来了
一丝无奈和“又被那家伙坑了”的恼火掠过心头,但凯莉的脸上却没有显露分毫,她甚至没有花费一秒钟去思考是否要辩解或澄清
这口锅,她得背,而且得背得自然,背得合理
她轻轻推了推眼镜,仿佛只是被打断了一个无关紧要的思路,用一种混合着学术探究和些许感慨的语气,平静地回答道
“哦,那个啊,只是有些好奇”她回答道,声音比平时低沉了些许
她转过身,目光似乎透过瑞琪,望向了某个遥远的时间点,继续平静地补充道,仿佛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息息相关的、跨越时空的注脚
“时空是个很神奇的东西,瑞琪团长。就像光线穿过不同的棱镜会折射出不同的色彩,很多重大事件,在不同的世界线里,也总会以某种相似的形态出现,却又走向截然不同的结局”
她微微侧头,目光似乎穿透了实验室的墙壁,望向了某个遥远的、只存在于她记忆中的地方
“当初在我的世界,我的父亲,罗伯特·金,也是因为这个‘正义基因’实验出现问题,才选择了离开,独自去寻找补救的方法”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将那个沉重的名字和过往轻描淡写地带过,但话语中的信息却如同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
“所以,当我来到这里,得知这个世界同样存在‘正义基因’计划,并且造成了深远影响时,我确实忍不住想去看看……”
她的目光重新聚焦在瑞琪身上,带着一种纯粹研究者的探究欲,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女儿的理解与追寻“看看这个在无数可能性中,与我的世界如此相似却又必然存在差异的节点,究竟走向了何方。这或许,能让我更理解父亲当年的选择,以及……命运这种难以捉摸的东西”
她这番解释,天衣无缝
将自己调阅档案的行为,从一个可能引人怀疑的“刺探机密”,彻底转变为一个合情合理的、带着个人情感追溯与学术比较的行为
她甚至巧妙地利用了两个世界共同的伤痛,引发了瑞琪的共鸣
瑞琪彻底沉默了,他脸上的严肃被一种复杂的了然所取代,他完全理解了凯莉的动机
“……抱歉”瑞琪的声音缓和了下来,带着一丝歉意“提及了你的伤心事”
“没关系,都是过去很久的事了”凯莉表现得很大度,轻轻推了推眼镜“现在,我更关心如何完成我的承诺,然后回家”
“我明白了”瑞琪点了点头,这次是全然的理解,“我会更新访问记录,注明是‘跨时空历史对比研究’。但这个课题依然敏感,请务必谨慎”
“我会的”凯莉郑重承诺
瑞琪再次看了她一眼,眼神中还有一丝怀疑,但更多的是,带着些许同情的尊重,随后转身离开
门关上后,凯莉才轻轻“啧”了一声,调出内部通讯界面,飞快地给那个罪魁祸首发去一条信息
【下次用我的权限去碰逆鳞之前,能不能先打个招呼?——???】
几秒后,回复来了
【我以为以首席研究员的能力,应付这种小场面绰绰有余。——R】
语气是一贯的欠揍
凯莉撇撇嘴,关掉了通讯界面
算了,看在他某种程度上也是在追查真相(虽然动机不纯)的份上,这锅背了就背了吧
另一边
当瑞琪将这番解释原原本本地汇报给洛克行政官时,办公室里陷入了长久的寂静
洛克行政官没有立刻回应,他只是缓缓向后,靠在了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面光滑的边缘
瑞琪注意到,行政官阁下那总是古井无波的脸上,似乎掠过了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捕捉的复杂情绪,像是……某种沉埋已久的愧疚被悄然触动
“她的父亲……罗伯特·金……也在寻找补救的方法么……” 洛克低声重复着这几个字,目光变得有些悠远
他想起了这个世界的首席研究员夫妇,想起了那场失败的实验带来的连锁反应,不仅仅是某个幼年摩尔身上被植入的、至今无法完全掌控的“正义基因”,更是……那个因此失去了父母、在孤独和误解中长大,最终选择戴上蝴蝶眼镜,以“RK”之名行走在阴影里的孩子
那个孩子,也曾无数次地追问、探寻,试图拼凑出父母离开的真相,试图用自己的方式去“纠正”什么,哪怕手段偏激,哪怕与整个庄园为敌
而此刻,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凯莉,带着相似的血脉,相似的姓氏,以及一个为了“补救”而离开的父亲的故事,就站在他的管辖范围内
这种跨越时空的、令人心悸的“巧合”,像一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打开了他心中某个尘封的角落
那份对RK,对那个他未能保护好、最终走向对立面的孩子的愧疚,如同沉在水底的冰块,在此刻悄然浮上心头,带来一阵冰凉的刺痛
他深吸了一口气,将翻涌的情绪压了下去,重新恢复了行政官的威严与冷静,但语气似乎比平时缓和了一些
“我明白了。既然是她个人的……学术探究,并且与她的身世有关,只要不触及核心数据,不试图重启相关研究,便由她去吧”他对着瑞琪挥了挥手,“你下去吧,继续履行好你的职责”
瑞琪敏锐地察觉到了行政官语气中那微妙的软化,虽然不明就里,但还是依言退下
门关上后,洛克行政官独自坐在宽大的办公室里,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他沉默了很久,最终,只是发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有些过错,一旦造成,便再难弥补
而对那个行走在暗处的孩子,他欠下的,或许不仅仅是一份愧疚,更是一个本应更妥善的……结局
凯莉无意间的举动和坦诚,像一面镜子,照见了他内心深处不愿面对的遗憾
这份遗憾,或许不会改变他作为行政官的行事准则,但却在不知不觉中,影响了他对凯莉——这个与RK有着奇妙联系的异乡客——的容忍底线
而在飞艇上,RK通过他无所不在的监控,清晰地看到了洛克行政官在听到凯莉解释时,那一闪而过的失神和随后的沉默
他嗤笑一声,蝴蝶眼镜后的眼神却晦暗难明
【利用他人的愧疚来达成目的,首席研究员的手段,还真是一如既往——R】
他给凯莉发去信息,语气带着惯常的讽刺,却又似乎隐藏着一丝别的什么
凯莉看着信息,撇了撇嘴
【彼此彼此。比起某些连面都不敢露、只会躲在后面借刀杀人的家伙,我至少是光明正大地“好奇”——???】
这一次,RK没有立刻回复
他关掉了监控画面,飞艇控制室内陷入一片幽蓝的寂静
洛克那一瞬间的表情,在他脑海中反复回放
愧疚?
他不需要
他要的,从来都只是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