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雀。
我就知道是她。
若不是她昨日鬼鬼祟祟塞给我那枚据说能“回溯声音”的留影玉简，还挤眉弄眼地说什么“符玄师姐你一定要一个人看”，我也不会在夜深人静时，鬼使神差地将其激活。
然后……就听到了某个混蛋，用那种带着点痞气、又异常认真的语气，絮絮叨叨说了将近半个时辰的……浑话！
三秋……他、他怎么能……！
我此刻坐在书案前，面前的玉简早已黯淡无光，可里面的每一个字，却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心尖上。脸颊滚烫得几乎能煎熟鸡蛋，连指尖都在微微发颤。金瞳盯着虚空，却毫无焦距，满脑子都是他那些……那些羞死人的话！
“第一眼，是真他娘的……好看。”
“心脏就跟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咚’地一声，跳得又快又响。”
“像……像冬天夜里最亮的那颗星星……”
……登徒子！莽夫！第一面就……就存了这等心思！还说什么星星！谁要像星星！我、我……
可……心底最深处，为什么却有一丝……极其微弱的，连我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悸动？原来那个时候，他……
不对！重点错了！他后面说的都是什么混账话！
“死对头变心上人”……“真香”？这又是什么粗鄙之语！
“想撕破她那层伪装”？！他、他把我当什么了？！
还、还记住我嗜甜、畏寒、敲手指……这个混蛋！观察那么仔细做什么？！简直……其心可诛！
还有庆典舞会那次！他居然……居然是嫉妒？！是因为看到李同学邀我跳舞，才气得失去理智？我、我当时还以为他只是单纯看我不顺眼，又想找茬……
想到那个混乱的、带着烟花和泪水味道的初吻……我的脸颊更烫了。技术……确实烂得要死，磕得我嘴唇疼了好几天！他居然还有脸提！
……不过，承认吧，符玄。你当时……也并非全然抗拒。那种被他霸道气息彻底笼罩，心跳失控，大脑空白的感觉……虽然羞愤，却……无比真实。
硌戎星域……
听到这里，我攥紧的手指微微松开了些。
他说……在前线时，会想起我。说“斩秽”行动时，支撑他的是知道我就在后方……我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酸涩涩，又带着点难以言喻的暖意。
那时候……我又何尝不是？
镇远号的星图室里，无数光幕和数据流如同冰冷的海洋。可我的目光，总会不受控制地落在那代表他小队、微弱得仿佛随时会熄灭的信号标识上。
每一次波动，每一次险情，都让我的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攥紧。推演不能有误，计算必须精准，因为我知道，我的每一个指令，都可能关系着他的生死。
当他重伤被送回医疗舱，我几乎是冲进去的。看到他浑身是血、昏迷不醒的样子……那一刻，什么冷静，什么自持，全都土崩瓦解。我只觉得浑身发冷，害怕得几乎要站不住。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这个总是惹我生气、与我针锋相对的混蛋，早已在我心里占据了如此重要的位置。重要到……我无法想象失去他的后果。
“现在啊……哥们儿，我算是彻底栽了……”
听到他用那种带着笑意的、认命又满足的语气说出这句话，我的呼吸微微一滞。
“我爱她。”
“深入骨髓，融入血脉。”
“我爱她清冷外表下那颗比谁都柔软和执着的心……”
“爱她明明关心我，却总是别别扭扭找借口的样子……”
“我爱她专注于推演时……美得惊心动魄。也爱她被我逗得脸红耳赤……的可爱模样。”
……别、别说了！
我猛地用手捂住耳朵，仿佛这样就能阻挡那些话语钻进心里。可它们早已如同最顽固的星轨，深深烙印在我的识海。
这个混蛋……平时吊儿郎当，没个正形，说起这些话来……倒是……倒是直白得可怕！
谁、谁别扭了？！我那只是……只是遵循礼数！谁、谁可爱了？！太卜司未来掌舵人，岂能用“可爱”形容！不成体统！
可是……心底那股不断翻涌的、甜丝丝的暖流，又是什么？
他说他愿意把命交到我手里……因为我而想变成更好的人……说我是他的星辰，他的归途……
这个……傻瓜。
我缓缓放下手，目光落在窗外静谧的星空上。金色的瞳仁里，倒映着万千星辰，也仿佛倒映出那个总是带着痞笑、却又在关键时刻无比可靠的靛蓝色身影。
是啊……他是个傻瓜。
是个自大、狂妄、嘴欠、总是惹我生气的傻瓜。
可也是这个傻瓜，会在风雪中毫不犹豫地挡在我身前；会在混乱的战场上，因为我的精准推算而捡回一条命；会记得我所有细微的喜好，用他那种笨拙又气人的方式关心我；会在我沉浸于推演时，安静地陪在一旁，哪怕他根本看不懂那些复杂的符文……
他让我知道，强大并非只有冷静计算这一种方式。他的勇猛，他的直觉，他那种近乎野蛮的冲破僵局的能力，恰恰弥补了我过于追求“稳”的不足。我们是对手，是知己，是……互补的另一半。
他说一见我就误了终生？
哼……我又何尝不是？
若不是他一次次蛮不讲理地闯入我的世界，打乱我所有的计划和冷静，我或许……永远只会是那个高高在上、不染尘埃的符家贵女，太卜司继承人。是他让我体会到了心跳失序的慌乱，品尝到了气急败坏的恼怒，也……感受到了被人如此珍视、如此热烈地爱着的……温暖。
（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依旧有些过快的心跳）
……罢了。
既然这个混蛋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我符玄，也不是扭捏之人。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已经失效的留影玉简，嘴角极轻微地、不受控制地向上弯起一个清浅的弧度）
星光……吗？
听起来……还不算太糟。
至少，比“冰山脸”、“小古板”顺耳多了。
至于他那些混账话……等他回来，再慢慢跟他“算账”不迟。
（最后，对着窗外无尽的星空，用轻得几乎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语）
“……笨蛋。”
“我亦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