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伟跟条咸鱼似的，一瘸一拐地蹭到了家兴公寓b-17门口。
每挪一步，腰就跟被电锯锯似的疼得他龇牙咧嘴，只能时不时靠在脏兮兮的墙面上喘粗气。
脑门上的冷汗混着灰，凉飕飕地往下淌，手掌心磨破的泡蹭在牛仔裤上，那酸爽简直了！
手里死死攥着那八十块钱，这哪是钱啊，简直是用半条命换来的军功章，烫得他手心发疼。
推开那扇薄得跟纸板似的门，扑面而来的霉味和压抑感简直不要太熟悉。
周小小正搂着乐乐窝在那张脏兮兮的床垫上，拿着本捡来的破画册在那儿编故事。
听到门响，她眼睛唰地就亮了，可一瞅见叶伟这副灰头土脸、腰都直不起来的衰样，眼里的光立马就暗了下去，心疼得都快溢出来了。
阿伟！
她赶紧把乐乐往旁边一放，跳起来就要去扶他。
叶伟条件反射地躲开周小小的手，硬是自己咬牙挪到床边，整个人重重跌坐在床上，老旧床架发出一声惨叫。
他死死攥着那几张皱巴巴的钞票，声音哑得不像话：买了点吃的。
其实是不敢让小小碰——自己这身狼狈样，怕藏不住发抖的身体，更怕在她温柔的眼神里彻底破防。
小小盯着床上那几张单薄的纸币，胸口突然像被一只无形大手狠狠揪住。
她没急着拿钱，转身从掉漆的塑料壶里倒了半杯泛着铁锈色的水，递到叶伟嘴边：
喝口水。
叶伟接杯子的手抖得厉害，混浊的水在杯里直晃。
他仰头咕咚咕咚灌下这杯带着怪味的水，冰凉的液体滑过火烧般的喉咙，可心里那团憋屈的火却越烧越旺。
小乐乐挣脱妈妈怀抱，乌黑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脏兮兮的爸爸。
小家伙手脚并用爬过来，伸出肉乎乎的小手就要去摸叶伟沾满汗渍的脸。
爸爸...你身上臭臭的...
乐乐仰着小脸，奶声奶气地说出最天真的大实话。
叶伟瞬间闭上发红的眼眶，胸口像被塞了块大石头——连三岁小孩都能看穿他的狼狈。
爸爸是干活出汗啦！
周小小心疼地把儿子搂进怀里，声音温柔得像在哄两个小孩，拼命想给丈夫最后一点体面。
晚上，周小小攥着皱巴巴的八十块钱，在菜市场跟人磨破嘴皮才买回一捆挂面和三个特价鸡蛋。
狭窄的公用厨房里油烟呛人，她踮着脚在油腻腻的灶台上煮出一锅飘着蛋花的清汤面。
塑料小桌吱呀作响，一家子安静吸溜着面条。
叶伟机械地嚼着，受伤的腰和快散架的身子让他吃什么都没滋味，只想赶紧躺平。
可刚撑着桌子想站起来，一声——他脸色唰地惨白，整个人像被雷劈中似的晃了晃，差点直接跪倒在地。
老公！
周小小碗都吓掉了，冲过去一把抱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你别硬撑了！到底伤哪儿了啊？
没...没啥事，就是有点小累啦~
叶伟还想嘴硬，可脑门上疯狂冒的冷汗和突然变白的嘴唇直接把他出卖得明明白白。
周小小二话不说直接上手，硬是把他按在床垫上躺平。
当她轻轻掀起那件被汗水泡到发硬、都能立起来的t恤时，整个人直接瞳孔地震！眼泪唰地就下来了！
好家伙！叶伟整个后腰都是吓人的青紫色大包，在昏黄的灯光下简直不要太扎眼！
这绝对是今天摔的那跤加上长期搬砖搞出来的急性扭伤和肌肉撕裂。
肩膀和手掌心磨破的水泡更是惨到没眼看，有些都破皮了，和粗糙的衣服黏在一起，周围肿得老高。
这...这还叫没事？！
周小小声音都抖了，又气又心疼，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你老实交代！到底干啥去了？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啊？！
一直在旁边默默围观的乐乐，突然被妈妈炸毛的样子和爸爸背上可怕的调色盘吓到了。
小家伙嘴一瘪，葡萄似的大眼睛立马蓄满泪水，小手指着叶伟的后腰，带着哭腔用他特有的耿直暴击：
爸爸的背背...变成茄子了！呜呜~
爸爸的背...和乐乐上次摔跤时膝盖的颜色一模一样...一定好痛好痛吧...
小家伙说着说着，自己先红了眼眶，豆大的泪珠啪嗒啪嗒往下掉。
爸爸...乐乐给你呼呼...呼呼就不疼了...
这奶声奶气的话语就像按下开关，周小小一直强撑的坚强瞬间崩塌。
她扑在叶伟身边，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呜咽声里裹着这些天的委屈、对丈夫伤势的心碎，还有对未知明天的深深恐惧。
叶伟把脸埋进发霉的床垫，耳边是妻子压抑的哭声和儿子带着哭腔的安慰，后背火辣辣的疼。
他死死咬着嘴唇，直到尝到铁锈味。
这一刻他前所未有地意识到自己的无力——就因为他的无能，让最爱的两个人陷入这样的绝境。
空气压抑得快要让人窒息时，抽抽搭搭的乐乐突然收住了眼泪。
小家伙一骨碌从妈妈怀里钻出来，蹭到叶伟脑袋边，眼尖地发现爸爸攥紧的拳头——
那双手因为搬重物和紧握工具太久，关节都红肿了，虎口还裂开一道已经结痂的小口子，看着就疼。
乐乐盯着那道伤口，又仰头瞅了瞅爸爸绷得紧紧的侧脸，小鼻子一抽一抽，像在闻什么特别的味道。
他歪着圆溜溜的小脑袋，简直像个侦探在破案似的。
突然，小家伙带着浓浓的哭腔，却说得特别清楚：
爸爸的手...和杨伯伯修车时被铁皮划到的样子好像呀...
他眨巴着眼睛，小手在空中画着圈圈。
杨伯伯有个...香香的、凉凉的小黑罐子...涂上去就不疼了，还会咻咻冒凉风呢！
周小小的哭声突然卡在了喉咙里。
叶伟一个激灵睁大了眼睛，连背上的疼痛都暂时抛到了脑后！
杨建新！那个整天板着脸、却会偷偷帮他修摩托车的酷哥同事！
乐乐这小机灵鬼居然在这节骨眼上想起了他！还准确报出了他随身携带的跌打药！
这可不是乐乐在或者爆人隐私，而是用他超强的记忆力，在绝境中给他们指了条明路！
一个因为逃命太匆忙差点被他们忘掉的救命稻草！
小朋友这句无心的话，简直像黑夜里的闪电一样照亮了希望！
周小小挂着泪珠猛地抬头，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杨哥？对对对！杨哥他...他确实懂这些！
阿伟，咱们...咱们能不能想办法联系杨哥？就算只是问问哪里能搞到药也行啊？
叶伟的心砰砰狂跳，都快蹦出嗓子眼了！找杨建新？这也太冒险了吧！
王德发那帮人肯定24小时盯着他的老关系网呢。
杨哥虽然够哥们儿，但万一连累他怎么办？再说现在兜比脸还干净，连瓶红花油都买不起...
可一抬头看见周小小亮晶晶的眼神，再感受下后背火辣辣的剧痛——
这伤要是再不处理，明天别说去物流站搬砖了，怕是连床都下不来！到时候全家可真要喝西北风了！
乐乐这句话就像往平静的湖面扔了块大石头，瞬间激起千层浪。
虽然不能立刻解决问题，但总算看到一线生机。
杨哥他...
叶伟嗓子干得冒烟，咱不能随便联系，太危险了。
可你的伤...
周小小盯着那片触目惊心的淤青，声音都在发抖。
我懂。
叶伟猛吸一口气，结果扯到伤口疼得直抽冷气，让我琢磨琢磨...再想想办法...
他整个人瘫在床上，脑子却像开了涡轮增压似的疯狂转动。
身上的伤火辣辣地疼，反倒让他的思路异常清醒。
现在必须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既能搬救兵，又不会打草惊蛇。
直接打电话？太莽了！去骑手站点蹲点？目标太大容易翻车。
要不...搞点骚操作？比如在网上暗戳戳搞事情？或者找个靠谱的中间人？阿凤？
不行不行，这妹子毕竟是外人，城中村这地方鱼龙混杂的，信不过啊！
突然，一个超大胆的想法在他脑子里炸开——要不要赌一把？
用那个快没电、一直不敢开机的备用老年机，连上随时会断的公共wiFi，给杨建新发条加密信息？
就用他们之前聊修车时的那些暗号？
这想法让他心跳直接飙到180，但眼下好像也没别的招了。
成功率多少？会不会暴露？完全没谱啊！
床边那几张皱巴巴的八十块钱上还沾着污渍，叶伟的目光在钞票、眼睛红红却闪着微光的周小小和正认真给他伤口的乐乐之间来回游移。
天啊，这也太扎心了！
他心里突然酸得不行。
让这么小的娃儿靠给家里找活路，让媳妇在这种时候还为自己提心吊胆...这也太不像话了！
但就在这种愧疚感快要把他吞没的时候，另一股劲儿从骨头缝里钻了出来。
那是一种老子必须支棱起来的狠劲儿——
他得赶紧好起来，得罩住这个家，得想办法带他们跳出这个火坑！
小小，
他扭头看向媳妇，眼神里带着破釜沉舟的劲儿。
把我那个老古董黑手机找出来，还有充电线。咱们...可能得来票大的了。
周小小看着他眼里那种既熟悉又陌生的倔强光芒，用力点了点头。
现在的希望就像打火机最后那点小火苗，随时可能被风吹灭，但到底还是亮起来了。
而这把火，居然是乐乐那张开了光的嘴点着的，再加上叶伟被逼到绝路时爆发的狠劲——这波啊，这波叫绝地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