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氏的晚宴终究是无法推拒的场合。在郑煦言摔门而出又冷着脸默认她可以不去、但最终因老爷子一个意味深长的电话而不得不妥协后,楚南栀还是被造型团队按在了公寓衣帽间的化妆镜前。
首席造型师显然深谙此类宴会的潜规则,带来的几套备选礼服无一不是顶尖高定,其中一件更是大胆前卫——后背几乎全镂空,仅靠几条纤细的银链维系,裙摆高开衩,行走间腿部线条若隐若现,将性感与奢华诠释到了极致。
“郑太太,这件‘夜魅’绝对是今晚的焦点,一定能……”造型师热情地推荐着。
“就这件吧。”楚南栀懒洋洋地打断,她对穿什么本无所谓,但能趁机膈应一下某个专制独裁的人,何乐而不为?
然而,她话音刚落,一个冷冽的声音便自衣帽间门口响起:
“换掉。”
郑煦言不知何时站在那里,一身剪裁完美的深色西装,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只是脸色依旧不怎么好看。他的目光扫过那件“夜魅”,如同在看什么有碍观瞻的物品,眉头紧锁。
楚南栀透过镜子与他对视,毫不退缩:“凭什么?我觉得挺好。”
“不合适。”郑煦言言简意赅,语气不容置疑。
“郑总,你管得是不是太宽了?”楚南栀转过身,双手环胸,脸上带着挑衅,“我穿什么衣服,也需要你批准?”
郑煦言几步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带来强烈的压迫感。他垂眸看着她,眼神深邃,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但出口的话,却依旧冠冕堂皇,紧扣着那纸协议:
“协议第三条补充条款,明确约定,双方在公开场合的言行举止,不得损害郑家声誉与形象。”他目光刻意在她身上那件过于性感的礼服上停留片刻,语气冰冷,“你认为,穿成这样,符合‘郑太太’应有的庄重?”
楚南栀气结,想反驳这根本是欲加之罪,但看着他那一本正经拿着协议说事的样子,知道在这点上纠缠自己占不到便宜。她狠狠瞪了他一眼,最终还是烦躁地挥挥手,对造型师说:“换!给他找件裹得严严实实的!最好是中世纪修女款!”
造型师噤若寒蝉,连忙和助手一起,手忙脚乱地在一众华服中挑选更符合郑煦言“要求”的款式。
最终,选定了一条香槟金色的及地长裙。款式相对保守,立领设计,长袖,只是面料上缀满了细碎的晶钻,在灯光下流转着低调奢华的光泽,腰间一道收褶,勾勒出不盈一握的腰线,算是兼顾了得体与惊艳。
楚南栀换上后,虽然嘴上说着“像套了个金闪闪的麻袋”,但不得不承认,镜中的自己确实别有一番高贵典雅的气质。
一切打理妥当,只差最后的首饰。造型师拿起一条与之相配的钻石项链,正要上前,郑煦言却忽然开口:
“我来。”
造型师愣了一下,立刻识趣地将项链递过去,然后带着其他人悄然退出了衣帽间。
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楚南栀有些意外,透过镜子看着身后走近的男人。他没有说话,只是拿起那条项链,绕到她身前。他靠得很近,清冽的雪松气息瞬间将她包裹。
他微微低头,动作似乎有些生疏,小心翼翼地寻找着项链的搭扣。为了便于操作,他的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她颈后细腻温热的肌肤。
那一小片肌肤,仿佛瞬间被点燃。
他的指尖带着一丝微凉,但触碰的地方却像是烙铁烫过,灼热感迅速蔓延开,让她不由自主地轻轻颤栗了一下,呼吸也微微一滞。
郑煦言的动作也几不可察地顿了一瞬。指尖下肌肤的柔腻触感和温度,透过神经末梢,清晰地传递过来,扰得他心绪不宁。他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橙花香气,混合着衣料的味道,形成一种独特而令人心悸的气息。
他屏住呼吸,加快了动作,“咔哒”一声轻响,搭扣扣上。
整个过程不过十几秒,却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项链冰凉的钻石贴在她的锁骨上,而他指尖那灼热的触感,却仿佛久久未散。
郑煦言迅速退后一步,拉开了距离,脸上恢复了一贯的冷峻,仿佛刚才那短暂的接触和失态从未发生。
“可以了。”他声音有些低哑。
楚南栀看着镜中,项链佩戴得完美妥帖。她抬手,指尖轻轻拂过冰凉的钻石,却仿佛还能感受到他残留的、灼人的温度。
她压下心头那点异样,转过身,对他露出一个无懈可击的、带着距离感的微笑:
“谢谢郑总亲自‘服务’。现在,我们可以去维护郑家的‘庄重形象’了?”
郑煦言没有接话,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率先向外走去。
衣帽间里,似乎还残留着那片刻的静谧与指尖的灼热。
一场关于礼服的争执,最终以协议的名义平息。
而某些超出协议范围的、无声的碰撞,却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涟漪层层,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