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无涯趴在地上，污水顺着发梢往下滴。他抬起头，看见蓝光中的林小闪还站在原地，没有消失。
她掌心浮现出一朵花的虚影，由电流编织而成，形状歪歪扭扭，但能认出来——是那朵从粪便里长出来的向日葵。
江无涯喉咙一紧。
这花不是什么高级符号，也不是战斗技能，只是一个荒唐到离谱的细节。只有真正经历过刚才那一幕的人才知道它意味着什么。
“你记得……那朵花。”他说。
林小闪点头，声音断断续续：“我是现在的我。未来的我警告的是‘他’……不是你。”
远处黑暗中传来低频震动，磁场屏障正在闭合。出口只剩一条细缝，光快要被掐灭了。
江无涯撑着地面想站起来，手臂发抖。刚才爆炸把他震得五脏六腑都在疼，脑子嗡嗡响。
他摸了摸胸口的螺丝刀，还在。腰间的塑料袋也还在，里面装着饭桶喷出的孢子结晶。
系统终端没亮红灯，也没有发出警报。这意味着这次融合不在危险判定范围内。
可“别相信——”这三个字还在他耳朵里回荡。
他盯着眼前的林小闪。她的绝缘服边缘已经开始碳化，指尖冒出的电火花不稳定，像是信号即将中断。
如果她是假的，不会知道那朵花。
如果是真的，为什么非要进他身体？
“你说要借我身体？”江无涯问。
“必须切断云端连接。”林小闪说，“周慕白正在复制我的意识数据。只要他还掌握一份备份，就能无限重置我的行为模式。唯一的办法是让我彻底脱离独立载体，通过灵契反向接入你的神经系统，形成闭环阻断。”
江无涯听得半懂不懂：“简单点说。”
“就是我钻你脑子里，把他的远程权限踢出去。”
江无涯愣住。
这不是第一次有人提这种操作。以前在社区医院看过脑科宣传片，讲的就是神经接口事故，一个人被AI反向控制，最后变成植物人。
但现在不同。
基地里还有孩子等着上课，张婶还在组织阿姨们堵漏，童童昨天刚学会写“希望”两个字。
他不能停。
“系统有没有提示风险？”他又问。
终端安静。
没有警告，没有倒计时，连个弹窗都没有。
江无涯咧嘴笑了下：“行吧，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干不划算的事。”
他站起身，甩掉鞋里的水，走到林小闪面前。
“来吧。”他说，“但我丑话说前头，你要敢在我脑子里乱翻记忆，我就把你关进泡面猴的储物空间，天天听它啃包装纸。”
林小闪嘴角动了一下，像是想笑，但没成功。
她抬起手，掌心对准江无涯额头。
电流开始汇聚。
江无涯感觉头皮一阵刺痛，接着是耳朵、脖子、肩膀，全身像被无数根针扎着。他咬牙没动。
林小闪的身体逐渐透明，衣服碎成灰烬，只剩下一道电痕悬浮在空中，形如展开的鹤翼。
那道光冲向江无涯天灵盖。
一瞬间，世界变了。
眼前不再是下水道，而是一片数据流构成的空间。蓝色线条纵横交错，像电路板上的走线。他站在中央，脚下是不断刷新的日志信息。
【灵契链接建立】
【宿主：江无涯】
【接入体：林小闪（纯能量态）】
【权限合并完成】
耳边响起一个声音，带着机械震频：“饲主大人……这次换我当盾。”
江无涯眨了眨眼。
他的头发一根根竖起，泛着幽蓝光泽。双眼睁开时，瞳孔里有细密的数据纹路闪过。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掌心喷出一道电弧，砸在地上，把污水蒸发成白雾。
远处的磁场屏障还在收缩。
他迈出一步，脚踩下去，地面裂开一道缝，电流顺着裂缝蔓延。
第二步，头顶管道炸开，钢筋扭曲成网状。
第三步，他举起手，五指张开，掌心凝聚一团雷球。这一次，雷球比之前更大，颜色更深，表面跳动着不规则波纹。
“准备好了吗？”那个混着机械音的声音在他体内响起。
“等你很久了。”江无涯说。
他猛地将雷球掷出。
雷球撞上屏障，轰然炸裂。
冲击波呈环形扩散，把周围铁皮全部掀飞。屏障出现蛛网状裂痕，但没有完全破碎。
“不够。”体内的声音说，“需要更强的能量注入节点。”
江无涯蹲下身，双手按地。电流从他掌心涌出，顺着下水道底部的金属管道急速传导。
前方裂缝处，泥土翻动，几株新生的向日葵破土而出，花盘对准屏障，开始吸收残余毒素并转化为电能。
能量回流。
他身体一震，雷球重新凝聚，这次直接贴着地面滑行，像一枚电磁炮弹。
轰！！！
屏障炸开大洞。
外面的光终于照进来。
江无涯站在破口前，周身电蛇狂舞。他缓缓抬头，看见屏障后方隐约浮现一道扭曲的轮廓——那是时空裂隙的边缘，正在缓缓开启。
监控室内，周慕白盯着屏幕，茶杯打翻在地。
他看着江无涯变异的双眼，手指僵在怀表上。
“不可能！”他吼出声，“灵契兽怎能反向寄生人类？！”
他撕开西装袖口，露出手臂内嵌的红色倒计时装置，数字正在飞速跳动。
下一秒，他按下按钮。
江无涯感觉到一股新的信号频率逼近。
他没动。
背后的电痕鹤翼轻轻颤动。
“来了。”体内的声音说。
“那就接住。”江无涯说。
他踏前一步，整个人冲向裂隙方向，掌心雷球再度膨胀，照亮整条下水道。
污水蒸发成雾，墙壁焦黑剥落，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投在墙上，像一头披着闪电的野兽。
裂隙边缘开始扭曲，似乎在抗拒这股能量入侵。
江无涯嘴角扬起。
“你说……别相信。”他低声说。
顿了顿，脚步不停。
“可我相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