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战告捷的兴奋,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在陈军大营中激起圈圈涟漪后,很快便沉淀下来,转化为更加坚实的信心与肃杀的备战气氛。
营寨的工事已然巩固,壕沟深挖,鹿砦密布。
将士们抓紧这难得的间隙,擦拭兵器,修补甲胄,默默恢复着体力。
中军大帐内,陈稳屏退了左右,独自盘膝而坐。
他在回味,在消化。
回味方才那场摧枯拉朽的胜利,更消化在那极致专注的刹那,所捕捉到的、超越常理的感知。
当他全力运转体内力量,为三百亲卫施加“恩泽”时,一种与以往不同的顺畅感,隐隐流淌在心间。
登基称帝,承载一国之气运;北疆大捷,凝聚军心民心。
这些看似无形无质的东西,实则正潜移默化地滋养着他的根本。
那活跃于识海深处的“势运”气旋,虽仍无法主动调用,但其存在本身,就如同一个不断扩大的能量源泉,让他施展“能力赋予”时,消耗的精神与体力,似乎比预想中要轻上一分,那曾经感觉到的、仿佛触及天花板的滞涩感,也悄然松动了些许。
这并非量的直接提升,更像是一种“位格”的加持,使得力量的运转更为高效、更具韧性。
当然,同时赋予三百人十六倍效率,依旧是极其沉重的负担,绝非等闲。
此刻,他脸色微白,气息略促,正是消耗过巨的明证。
但相比于高平之战时的极限透支,此刻的状态,已算从容。
更重要的是,他需要理清方才在战场上,那种突如其来的、玄之又玄的感应。
当他双方的骑兵如同两道钢铁洪流轰然对撞的瞬间;
他不仅“看”到了战场上血与肉的厮杀,更仿佛“看”到了一些别的东西。
在他的感知世界里,整个战场被两种截然不同的“色彩”所笼罩。
己方的大营,以及远方的晋州城,虽然被压抑,却依旧顽强地散发着一种温暖的、充满生机的、如同初生朝阳般的淡金色光泽。
那是由军民信念、王朝正统、以及他自身存在所共同汇聚的——“势运”。
而对面庞大的北汉联军大营,则被一股庞大、冰冷、死寂的幽蓝色能量场所覆盖。
那便是铁鸦军带来的“幽能”力场,充满了混乱、杀戮与毁灭的气息。
这两种能量并非静止。
它们如同活物般,在无形的层面上激烈地对抗、侵蚀、消磨。
此前,陈稳只能模糊地感受到这种宏观的对抗。
但就在刚才,在那极致专注、自身力量与王朝“势运”产生微妙共鸣的刹那,他的“视野”仿佛被骤然拉近、放大!
他清晰地“看”到,在那片庞大的、令人窒息的幽蓝色力场中,存在着数十个格外明亮、格外刺眼的“光点”!
这些“光点”,如同幽蓝冰原上燃烧的鬼火,散发着远超周围区域的冰冷与混乱波动。
它们的位置并非固定不变,而是在联军大营中缓缓移动。
大部分集中在那些深蓝色旗帜飘扬的区域;
但也有少数几个,分散在了北汉军队的核心位置,甚至有一个,极其隐晦地潜伏在了靠近晋州城的方向!
“那些……就是关键节点?”
陈稳在心中默语,呼吸悠长而平稳,努力捕捉并巩固着那种奇特的感知状态。
他回想起赵老蔫关于“势运”与“幽能”相互排斥的理论,以及那“共振式广域扰晶塔”的原理。
赵老蔫是通过外部的频率去激发和放大这种排斥。
而自己,似乎是因为自身就是“势运”的重要载体和放大器,并且深度参与了两种力量的直接对抗,从而能够更直观地“看见”这种排斥的源头——那些高度凝聚的幽能核心!
“如果……如果能精准地拔除这些‘光点’……”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划过陈稳的脑海。
铁鸦军再神秘,其力量的发挥,也必然依赖于具体的个体或者装置。
这些高亮度的“光点”,很可能就是指挥节点、精锐小队、或者类似“冥火”发射装置之类的关键所在!
若能优先将其摧毁,无疑将极大削弱铁鸦军的威胁,甚至可能打乱其整个部署!
他缓缓睁开双眼,眸中精光内蕴,之前的疲惫感在快速的恢复与心中的明悟冲击下,已然消散大半。
虽然精神力尚未完全恢复,但一种掌握了破敌关键线索的振奋,让他心神激荡。
“来人。”
“陛下。”帐外亲卫应声而入。
“传李武,及工部领队大匠。”
“是!”
片刻后,李武与一名身着工部服饰、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疲惫却眼神亢奋的老者一同入帐。
“陛下。”两人躬身行礼。
陈稳目光首先落在李武身上。
“李武,方才一战,我军气势已立。”
“然敌军势大,根由在于铁鸦军之诡异。”
“朕需要你麾下的斥候,不再进行广域侦察。”
他走到临时搭建的沙盘前,手指点向几个刚才感应到的、位于北汉军前沿区域的幽能“光点”大致方位。
“集中所有精锐斥候,配备最强弓弩与‘扰晶盘’。”
“重点监控这几个区域!”
“朕要知道,这些地方驻扎的是什么部队,兵力多少,有何异常,尤其是……是否有身着深蓝服饰、或行为怪异之人频繁出入!”
“记住,只观察,记录,非万不得已,绝不接战!”
李武虽然不解陛下为何能如此精确地划定范围,但出于绝对的信任,他毫不犹豫地抱拳。
“末将遵命!必不辱命!”
陈稳点点头,看向工部大匠。
“王匠师,‘广域扰晶塔’组装进度如何?”
“回陛下!”
王匠师声音带着激动与紧张。
“三座原型机主体已搭建完毕,正在调试内部共鸣机构与能量回路。”
“最迟明日正午,应可完成初步调试,具备激发条件!”
“只是……陛下,此物耗能巨大,一旦激发,其所用之‘势运’核心恐难以持久,且覆盖范围与效果,仍需实战检验……”
“朕明白。”
陈稳打断他。
“不必追求完美,只需能用。”
“调试完成后,立刻向朕汇报。”
“另外,将库存的所有‘二代扰晶盘’,优先配发给李武将军挑选出的斥候,以及朕的亲卫营。”
“老臣遵旨!”王匠师躬身领命。
两人领命而去。
大帐内再次恢复安静。
陈稳踱步到帐门处,掀开帘幕,望向对面那片被幽蓝力场笼罩的敌营。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营垒与距离,落在了那几个缓缓移动的、冰冷的“光点”上。
一种猎手锁定猎物般的冷冽,在他眼中凝聚。
势运的感应,为他指明了方向。
自身能力的微妙成长,与王朝气运的加持,给了他更强的底气。
接下来的,便是如何挥出这斩向毒瘤的利刃。
他轻轻握了握拳,感受着体内那更加浑厚、与整个大陈国运联系愈发紧密的“势运”气旋。
“快了。”
他低声自语,这一次,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朕能感觉到,决战的时刻,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