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书墨留下的信息像病毒一样在苏晚脑海中滋生蔓延，与谢辞那充满占有欲的警告、林珂笨拙却真实的维护交织碰撞，几乎要将她的理智撕裂。安全屋的甜蜜空气此刻变得粘稠窒息，每一口呼吸都带着沉重的压力。
她像一头困兽，在柔软的地毯上焦躁地踱步，时而蜷缩在沙发里将脸埋入膝盖，时而又猛地站起，目光空洞地扫过这间华丽的牢笼。接受陈书墨的交易？风险未知，可能引来更大的麻烦，甚至触怒谢辞。拒绝？则意味着放弃可能理解自身处境、甚至找到一线生机的机会，还要时刻担忧会连累林珂。
就在她内心天人交战，几乎要被这种无尽的纠结逼疯时——
【检测到幸存者苏晚精神状态波动异常。】
【强制平衡性副本即将开启。】
【副本名称：血月祭坛。】
【任务目标：在血月当空的三小时内，保护祭坛核心不被摧毁。】
【警告：本次副本为团队协作模式，幸存者将随机分配阵营。任务失败，全体抹杀。】
【传送开始。】
冰冷的提示音如同最终审判，骤然响起，根本不给她任何准备时间！
“不……等等！”苏晚惊恐地睁大眼睛，她还什么都没决定！
然而，熟悉的、令人作呕的空间扭曲感已经席卷而来，强光吞噬了她的视野，安全屋的景象如同被打碎的玻璃般分崩离析！
……
剧烈的眩晕之后，苏晚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冰冷粗糙的石质平台上。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硫磺味和一种古老的血腥气。头顶的天空是一种极不祥的暗红色，一轮巨大无比的、仿佛随时会滴下鲜血的绯红月亮高悬空中，投下妖异的光芒，将整个世界都染上了一层血红。
她所处的地方，似乎是一个古老祭坛的顶端。脚下是刻画着复杂扭曲符文的石板，中央矗立着一根散发着微弱白光的水晶柱，大约一人高，这就是任务提到的“祭坛核心”？
祭坛下方，是黑压压的一片人影！足足有二十多人！看来这次副本的规模远超以往。
苏晚的心脏猛地一抽，目光急速在人群中扫过，迫切地寻找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找到了！
在人群靠前的位置，林珂也刚刚稳住身形，她第一时间也抬头望向祭坛上方，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林珂的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担忧，但很快对她用力点了点头，示意她冷静。
苏晚心中稍安，只要和林姐在一起，似乎就没有那么可怕了。
然而，冰冷的提示音再次响起，无情地粉碎了她的希望：
【阵营分配完毕。】
【守护者阵营：苏晚。任务：保护祭坛核心。】
【破坏者阵营：其余所有幸存者。任务：在三小时内摧毁祭坛核心。】
【阵营身份已标识。】
随着话音落下，苏晚的脚下突然亮起一圈柔和的白色光晕，将她与中央的水晶柱笼罩在一起。而祭坛下方所有其他幸存者的脚下，则瞬间亮起了刺眼的红色光晕！
苏晚如遭雷击，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只有她一个人……是守护者？
其他所有人，包括林珂……都是破坏者？！
这怎么可能？！这根本不是团队协作，这是将她一个人推到了所有人的对立面！
祭坛下方也瞬间炸开了锅！
“什么？只有一个人是守护者？”
“开什么玩笑！这怎么玩？”
“是她！那个被标记的新人！”
“妈的，肯定是‘那位’搞的鬼！这是要我们所有人给她陪葬吗？！”
“杀了她！摧毁核心！我们才能活！”
恐慌、愤怒、绝望的情绪在人群中蔓延，无数道充满了敌意和杀意的目光，如同利箭般射向孤立在祭坛顶端的苏晚！
林珂的脸色也瞬间变得惨白无比，她看着苏晚脚下那圈孤零零的白色光晕，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巨大的焦虑。她张了张嘴，想对苏晚喊什么，却被周围瞬间爆发的混乱和敌意所淹没。
“先拿下她！毁了核心！”刀疤男第一个反应过来，脸上露出狰狞的神色，举起手中的武器就朝着祭坛石阶冲来！他早就看苏晚不顺眼，此刻更是将恐惧和愤怒都倾泻在她身上。
有人带头，其他被死亡威胁逼疯的幸存者也纷纷红着眼，如同潮水般涌向祭坛！
“保护苏晚！”一个清冷的女声喝道是冷风！她虽然也是红色阵营，但似乎还保持着冷静，试图阻止混乱，“任务失败是全体抹杀！别被情绪控制！”
但她的声音在疯狂的群体面前显得如此微弱。只有银狐小队的几名成员犹豫了一下，暂时没有动手，但显然也无法违抗任务规则去帮助苏晚。
眼看人群就要冲上祭坛！
苏晚孤立无援，面对二十多名红了眼的幸存者，绝望如同冰水浇头。她手无寸铁，拿什么保护核心？拿什么抵抗？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整个祭坛猛地一震！
以祭坛为中心，一道半透明的、闪烁着复杂符文的白色光罩骤然升起，将整个祭坛顶端笼罩其中！
冲在最前面的刀疤男和几个人收势不及，狠狠撞在光罩上，竟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猛地弹飞了出去，摔倒在地！
【祭坛守护结界已激活。结界能量与核心相连，可持续至血月结束。结界仅能由外部攻击消耗能量打破，内部守护者无法主动攻击结界外单位。】
规则的提示让疯狂的众人暂时停了下来，惊疑不定地看着那层坚固的光罩。
苏晚死里逃生，瘫坐在水晶柱旁，大口喘息，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这结界……是规则给守护者的一线生机？但这分明是将她困死在这里，等待着结界被打破的那一刻！
“打！集中火力打破这个龟壳！”刀疤男爬起身，气急败坏地吼道。
幸存者们开始疯狂地攻击结界！刀砍、斧劈、甚至有人动用了一些奇怪的道具或技能，各色光芒砸在光罩上，激起一圈圈涟漪。结界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缓慢地黯淡下去！
它撑不了三个小时！甚至可能连一个小时都撑不到！
苏晚看着结界外那些疯狂攻击、面目狰狞的身影，看着林珂那焦急万分却又无能为力的眼神，看着冷风试图维持秩序却收效甚微的无奈……巨大的绝望和孤独感将她彻底淹没。
她该怎么办？她能怎么办？
向谢辞求助？不！这很可能就是祂一手导演的戏码！祂就是想看她被逼入绝境，向她摇尾乞怜！
可是……不求助……她只有死路一条！而且会是全体抹杀！林珂也会死！
这个认知像一把尖刀，凌迟着她的神经。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结界的光芒越来越暗淡，已经变得稀薄透明，仿佛随时都会破碎。外面幸存者的脸上露出了越发疯狂和兴奋的神色。
林珂看着苏晚那苍白绝望的脸，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握紧了手中的剔骨刀，目光扫向结界最薄弱的地方，又看了看周围混乱的人群……
苏晚看到了林珂的眼神，瞬间明白了她的想法——林珂想强行突破规则的束缚来救她！这无异于自杀！
“不！林姐！不要！”苏晚扒着结界，嘶声喊道，泪水模糊了视线。
就在结界即将破碎，林珂准备拼死一搏的瞬间！
异变再生！
祭坛中央那根一直散发着微弱白光的水晶柱，突然剧烈地震动起来！柱体内那柔和的白光，以惊人的速度被一种深邃的、不祥的暗红色所侵蚀、取代！
与此同时，整个血月祭坛的地面，那些古老扭曲的符文，一个接一个地亮起了同样的暗红光芒！仿佛有粘稠的血液在其中流淌！
一股远比结界强大无数倍的、令人灵魂战栗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的山岳，猛地从祭坛下方、从地底深处轰然爆发！
“轰隆隆——！”
大地剧烈震颤！祭坛下方的石板纷纷龟裂，露出深不见底的黑暗！
所有正在攻击结界的幸存者，都被这股突如其来的、无法形容的恐怖威压狠狠压趴在地！连冷风和银狐小队的成员也不例外！每个人都脸色煞白，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
就连那层即将破碎的结界，也在这股威压下如同脆弱的玻璃般，悄无声息地彻底粉碎，化为点点光屑消散。
然而，却没有一个人敢再向前一步。
因为，在那弥漫的暗红光芒和恐怖威压中，一个修长慵懒的身影，如同从地狱最深处走来，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踏上了祭坛顶端。
黑发，红瞳，俊美近妖的容颜上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笑意，仿佛眼前这末日般的景象只是一场无聊的戏剧。
谢辞！
祂真的来了！以如此霸道、如此不容置疑的方式，直接介入了副本！
祂甚至没有看那些被压趴在地、如同蝼蚁般的幸存者一眼。
祂那双暗红色的瞳孔，从出现的那一刻起，就只牢牢地、专注地，锁定了瘫坐在水晶柱旁、泪流满面、呆滞地望着他的苏晚。
谢辞缓缓走到苏晚面前，微微俯下身，伸出冰冷修长的手指，轻轻拂去她脸颊上的泪珠。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温柔的错觉，却又充满了绝对的掌控感。
祂的指尖冰凉刺骨，让苏晚猛地一颤。
“看……”谢辞低沉磁性的嗓音响起，带着一丝慵懒的愉悦，响彻在死寂的祭坛上，也清晰地传入每一个被恐惧攫住的幸存者耳中。
“把我的小雀儿，吓成什么样子了。”
祂的目光扫过下方那些瑟瑟发抖的身影，红瞳中闪过一丝冰冷刺骨的杀意。
“这些……不懂规矩的虫子。”
随着祂的话音，那股恐怖的威压骤然加剧！
“噗通！噗通！”
几个心理承受能力较弱的幸存者，竟然直接心脏爆裂，当场身亡！
就连刀疤男那样的狠角色，也七窍流血，痛苦地蜷缩在地，发出嗬嗬的嘶鸣。
林珂和冷风等人虽然还能勉强支撑，但也都脸色惨白，嘴角溢血，显然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谢辞像是在欣赏着他们的惨状，嘴角那抹笑意加深了些。然后，祂重新将目光投向苏晚，手指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那双深不见底的红瞳。
“现在，告诉我……”
“需要我……帮你清理掉这些……碍眼的垃圾吗？”
祂的语气轻柔得像是在询问晚餐想吃什么，但内容却血腥得令人胆寒。
清理掉？意思是……杀光这里除了她以外的所有人？！
苏晚的瞳孔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无边的寒意瞬间冻结了她的血液！
她看着下方在痛苦中挣扎的林珂，看着那些虽然恐惧却罪不至死的幸存者……
如果她点头，如果她为了自保而开口求助……二十多条人命，包括林珂，将因她一句话而灰飞烟灭！
她将成为间接的刽子手！她将永远活在血海般的噩梦里！
可如果她拒绝……谢辞会怎么做？放任任务失败？全体抹杀？同样是无人生还！
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残忍的、毫无选择的选择题！
谢辞正在用最极端的方式，逼迫她彻底屈服，逼迫她承认自己完全依赖于祂的“恩赐”才能存活！
“不……不要……”苏晚的声音破碎不堪，充满了绝望的哀求，“求求你……不要……”
谢辞微微偏头，似乎对她的反应有些不满意，红瞳中的慵懒褪去，染上了一丝危险的意味。
“哦？不想他们死？”
祂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苏晚的下巴，力道却不容抗拒。
“那我的小雀儿……打算用什么来……交换他们的性命呢？”
“或者说……”
祂俯身，薄唇几乎要贴到苏晚的耳垂，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带着致命诱惑和冰冷威胁的语气，低语道：
“你愿意……为你这微不足道的‘怜悯’，付出怎样的……代价？”
代价？
苏晚浑身冰冷，她还有什么可以付出的？她的一切，早就被祂视为囊中之物了。
她看着谢辞那近在咫尺的、妖异俊美的脸，看着祂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占有欲和掌控欲，一个清晰的认知浮上心头——无论她如何选择，最终的结果，都只会导向祂预设的结局。
祂要的，从来就不是选择，而是她彻底的、心甘情愿的……沉沦。
就在这时，被威压压制在地上的林珂，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抬起头，对着祭坛上的苏晚，艰难地、无声地摇了摇头。
她的眼神充满了焦急和阻止，仿佛在说：不要答应他！不要屈服！
看到林珂的眼神，苏晚的心中猛地一痛。林姐到了这种时候，还在想着保护她……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愤和决绝，如同火山般在她心底爆发。
她猛地转过头，不再看林珂，而是直直地看向谢辞那双深不见底的红瞳。
泪水依旧在流淌，但她的眼神，却透出了一丝前所未有的、近乎破碎的平静。
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自己颤抖的、戴着黑色印记的左手，伸向谢辞。
然后，她用尽全身的力气，从喉咙深处挤出几个字，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又带着斩断一切后路的决然：
“我……答应你。”
“以后……都听你的。”
“放过他们。”
说完这句话，她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手臂无力地垂落，眼神空洞地望着血红色的天空，像一具被掏空了灵魂的木偶。
谢辞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那副彻底放弃抵抗、认命般的姿态。
几秒钟的沉寂后。
祂的唇角，缓缓勾起了一个极其完美、却也极其冰冷的弧度。那笑容中，带着一丝如愿以偿的满足，以及更深沉的、令人不寒而栗的掌控感。
“如你所愿。”
祂直起身，甚至没有做出任何明显的动作。
祭坛上那暗红色的光芒，以及那恐怖至极的威压，如同潮水般瞬间退去。
天空中的血月依旧高悬，但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消失了。
趴在地上的幸存者们，如同刚从溺水中被捞起，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脸上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茫然和恐惧。他们甚至不敢抬头去看祭坛上的景象。
任务完成的提示音，机械地响起：
【祭坛核心保护成功。任务完成。幸存者即将脱离。】
一道道光柱落下，笼罩住每一个幸存者。
林珂在光柱中，死死地盯着祭坛顶端，看着苏晚那如同失去灵魂般的侧影，看着谢辞那慵懒而立的身影，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担忧、愤怒和一丝……深沉的无力感。
光芒闪过。
祭坛上，只剩下谢辞，和瘫坐在他脚边、眼神空洞的苏晚。
谢辞低头，看着苏晚那副了无生趣的模样，红瞳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祂弯下腰，将她打横抱起。
苏晚没有任何反抗，甚至没有一丝反应，就像一个人偶。
“这就受不了了？”谢辞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一丝嘲弄，却又似乎有一丝别的什么，“游戏……才刚刚开始呢，我的小雀儿。”
“而且……”
祂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空间，望向了某个方向，语气变得有些意味深长。
“你那个碍眼的‘朋友’……我先带走了。”
“等你什么时候……学会真正‘听话’了，或许……还能再见她一面。”
什么？！
苏晚空洞的眼睛里骤然爆发出极致的惊恐！祂要带走林姐？！
她猛地挣扎起来：“不！你不能……”
但一股强大的睡意毫无征兆地袭来，瞬间剥夺了她的意识。
在她彻底陷入黑暗的前一秒，只看到谢辞那冰冷的、不容置疑的红瞳，以及耳边最后一句低语：
“记住你的选择……和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