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中的火药味浓烈得几乎令人窒息。木箱整齐堆叠,每个都标着京畿大营的封印,在黑黢黢的狭小空间里如同沉默的雷霆。
周文彬瘫软在地,面无人色,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声音。这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显然从未想过,自家柴房竟藏着如此杀身灭族的祸根。
赵雄的脸色铁青,在火把跳动的光线下显得格外骇人。他小心地检查了几个箱子,声音低沉得仿佛从地底传来:“全是新制火器,至少能装备五十人...周家好大的胆子!”
“不!家父绝不会做这等事!”周文彬终于找回声音,带着哭腔喊道,“这一定是栽赃!是陷害!”
郑龙一把将他揪起:“陷害?藏在你们家密室里,还能是别人干的不成?”
吴文较为冷静,仔细检查密室结构后道:“赵头,这密室建造时间不短,至少有三五年光景了。但火器是新的,封印也是近期的。”
赵雄眼神微动:“你的意思是,密室是旧的,火器是新近存入的?”
吴文点头:“正是。而且入口隐蔽,需要特定机关开启,不是极其熟悉周家的人很难找到。”
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羁押室方向——小丁!只有这个常年出入柴房的杂役,才可能知道密室的存在!
赵雄立即下令:“提审小丁!郑龙,你去安排人手,将周家所有人分别关押审讯,不得让他们互通消息!”
郑龙领命而去。不多时,他却脸色难看地回来:“头儿...小丁死了。”
“什么?!”赵雄勃然变色,“怎么死的?”
“咬舌自尽...”郑龙声音干涩,“看守疏忽,没注意到他嘴里藏了毒囊...”
线索断了!唯一的知情者竟然在严密看守下自尽!
林小乙背后升起一股寒意。高逸的经验告诉他,这绝不是简单的自杀——小丁嘴里藏毒,说明他早就准备好赴死,或者被人以更重要的人质威胁。这个案件背后的黑手,远比想象的要可怕。
赵雄一拳砸在墙上,震得灰尘簌簌落下:“好狠的手段!”
周文彬吓得浑身发抖,突然抓住赵雄的衣角:“赵捕头!家父定是发现了这个密室才遭灭口!您一定要查明真相啊!”
赵雄冷静下来,沉声道:“周公子,现在最重要的是你的安全。郑龙,派人严密保护周公子。”他使了个眼色,郑龙会意——这保护实则也是软禁。
吴文仍在仔细勘查密室,忽然道:“赵头,这里有发现。”
他指着墙角一些几乎看不见的痕迹:“这些拖拽痕迹很新,说明最近有人移动过箱子。而且...”
吴文蹲下身,用镊子从地上夹起一点细微的深色痕迹:“这像是血迹,已经干了,但时间不会太长。”
血迹?周员外是在书房被杀,密室中为何会有血迹?
赵雄立即道:“仔细搜查!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
众人再次仔细搜查密室。林小乙假装笨拙地帮忙移动箱子,实则用专业眼光扫描每一个角落。
忽然,他的目光被墙上一道不明显的划痕吸引。那划痕很新,呈暗红色,似乎是什么东西猛烈撞击留下的。
他“不小心”将手中的火把靠近那处,让光线更明亮些:“这、这里好像有什么...”
吴文立即过来,仔细检查后惊呼:“是血迹!而且是喷溅状的血迹!”
赵雄急忙走近:“能判断时间吗?”
吴文仔细观察:“不超过十二个时辰...很可能就是昨夜留下的!”
密室中昨夜发生过搏斗?那周员外是否先在这里受伤,然后才到书房?
案情越发复杂起来。
就在这时,林小乙又“无意”中发现墙角有些许熟悉的黄色粉末——金雀花粉!
“这、这里也有那种花粉...”他怯生生地指向墙角。
吴文急忙取样,与之前发现的对比:“一模一样!这说明小丁或者凶手最近来过密室!”
赵雄沉吟道:“小丁身上有花粉,密室也有花粉...他必定进来过。但一个杂役,如何能接触到军方火器?”
一直沉默的周文彬突然道:“小丁...小丁有个表哥在城西的马场工作,那马场专门为京畿大营供应战马...”
城西!金雀花只生长在城西荒坡!一切都联系起来了!
赵雄眼神锐利:“哪个马场?表哥叫什么名字?”
周文彬努力回忆:“好像叫...陈河马场?他表哥叫丁三...因为小丁本名丁小,所以我们都叫他小丁...”
“郑龙!立即带人去陈河马场抓捕丁三!”赵雄下令,“要活口!”
郑龙领命匆匆而去。
赵雄又对吴文道:“你带人继续搜查密室,任何线索都不能放过。小乙...”他目光再次落到林小乙身上,“你跟我来。”
林小乙心中一惊,只得硬着头皮跟上赵雄。
两人来到院中,赵雄屏退左右,直视林小乙:“小乙,你今天表现得很...敏锐。”
林小乙吓得低头:“小的、小的只是运气好...”
“运气?”赵雄声音平静却带着压力,“发现花粉的是你,想到肉中藏药的是你,找到密室裂缝的也是你...一次是运气,三次四次还是运气吗?”
林小乙背后冷汗直流,大脑飞速运转寻找借口:“小的、小的只是平时喜欢观察...我爹说过,办案要眼观六路...”
“你爹?”赵雄眼神微动,“林老哥确实是个好捕快...但他可没你这般敏锐。”
林小乙吓得不敢接话。
赵雄凝视他良久,忽然转变话题:“你对这案子怎么看?”
这分明是试探!林小乙结结巴巴道:“小的愚钝...全听赵捕头吩咐...”
“我要听你的看法。”赵雄语气不容拒绝,“就当是...闲聊。”
林小乙知道躲不过去,只得硬着头皮,用最笨拙的方式表达高逸的推理:“小的觉得...小丁肯定不是主谋...他那么胆小...一定是被人逼的...可能、可能用他家里人威胁...”
赵雄眼神微亮:“继续说。”
“密室那么隐蔽...周员外可能都不知道...”林小乙越说越顺,“说不定是、是周家其他人建的...或者以前的主人...”
赵雄点头:“周家买这宅子不过十年,之前是...”他忽然顿住,眼中闪过一道光,“之前是盐商陈家的宅子!陈家因私贩官盐被抄家!”
盐商?私贩官盐?军方火器?这些看似不相关的事物之间,是否有着某种联系?
赵雄猛地转身:“吴文!查查这些火器的批次和编号!我要知道它们原本该在何处!”
就在这时,郑龙派人回报:“头儿!陈河马场找到了,但丁三三天前就告假回乡,说是老母病重——和小丁一样的借口!”
又一个关键证人失踪!
赵雄面色阴沉:“看来我们遇到对手了。动作快,线索干净,不是寻常人物。”
他忽然问林小乙:“若是你,接下来会查什么?”
林小乙吓得一哆嗦,下意识道:“查、查周员外最近见过什么人...还有,查谁最能从周员外之死中得利...”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这完全是现代刑侦思维!
赵雄眼中精光一闪,却没有追问,只是点头:“有理。郑龙,派人去查周员外近期的往来账目和访客记录。吴文,你去询问周家人,谁最可能继承周家产业。”
众人领命而去。
院中再次剩下赵雄和林小乙。赵雄凝视着这个看似怯懦的小捕快,忽然道:“小乙,你比你爹强。”
林小乙吓得差点跪下去:“赵捕头谬赞...小的万万不敢...”
赵雄却转身望向远处,语气意味深长:“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是英才...总会发光的。”
林小乙背后已被冷汗湿透。他知道,赵雄已经盯上他了。
而这个涉及军方火器的巨大阴谋,才刚刚揭开一角。
真正的危险,正在悄然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