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宁一身戎装大步踏入正堂,战靴踏在木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经过王潇时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一瞬,又立即移开。
据可靠情报,伪乾五万大军将于四日后抵达严州境内。
堂内顿时一片哗然。
谢昭宁抬手示意安静,继续道:各部立即整军备战,今日起将百姓迁移至城南安全区。”
“本将会派出轻骑兵沿途骚扰,延缓其行军速度,同时查明敌军粮道所在。
接着,手指在沙盘的官道上重重点下:
青州援军最晚七日后抵达,届时我们里应外合,将来犯之敌全歼于此!”
“这一战,要打出我青州军的威风!
遵命!
众将齐声应和,声震屋瓦。
就在此时,亲卫匆忙来报:指挥使大人,济州又派来使者求见!
谢昭宁眉头一皱,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但还未等她下令阻拦,一个身着黄天军制式铠甲的中年男子已经带着亲兵闯了进来。
来人正是黄天军副将谢麟,按辈分算,谢昭宁还要称一声叔叔。
他环视堂内,目光在洛瑶身上多停留了片刻,闪过一丝隐晦地贪念,最后落在谢昭宁身上。
众将纷纷行礼,谢麟却只是冷哼一声,连最基本的回礼都欠奉,神情倨傲至极。
谢昭宁见状强压怒火,沉声问道:不知谢副将此来有何指教?
大统领有令,
谢麟当即从怀中掏出一封盖着黄天军大印的军令,命你即刻返回济州复命!另外,赵仁在何处?本将要一并带走。
堂内气氛瞬间凝固。
谢昭宁眼中寒光一闪:伪乾大军压境在即,严州军民需要本将坐镇,恕难从命!
谢昭宁!
谢麟猛地提高音量,你敢违抗大统领军令?
待战事结束,我自会返回济州请罪。谢昭宁寸步不让,右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
谢麟见状脸上横肉抖动,突然厉声喝道:
来人!给我拿下这个违抗军令的逆贼!
身后的亲兵刚要动作,谢昭宁已经一掌拍在案几上。
埋伏在两侧的亲卫立即涌出,明晃晃的刀剑直指谢麟一行人。
谢副将,这里是严州,不是济州。若再放肆,休怪本将不讲情面。
谢麟脸色铁青,环顾四周,发现不仅谢昭宁的亲卫,就连堂内诸将也纷纷手按兵器,对他怒目而视。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在这严州城内,根本讨不到半点便宜。
好,很好!
谢麟咬牙切齿地瞪着众人,别搞笑太早,这只是个开始!
说完猛地转身,带着亲兵怒气冲冲地离去。
堂内众将面面相觑,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王潇敏锐地注意到,有几位将领的眼神开始闪烁不定。
他们虽然忠于青州军,但黄天军大统领谢归鸿,才是名义上的最高统帅。
今日谢昭宁公然抗命,无疑是在逼他们站队。
谢昭宁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
她强打精神沉声道:散会,各部立即着手备战,不得有误!
待众人散去,王潇故意落在最后。
经过谢昭宁身边时,他低声道:指挥使需早做打算,谢副将并不是那么好打发的。
谢昭宁目光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并没有接话。
但王潇知道,她肯定听进去了。
与此同时,重兵看守的院落内,谢麟并未如想象中那般暴跳如雷。
他坐在院中颇为悠闲地抿了口茶,随即脸色一变猛地吐出。
“这踏马是人喝的?”
“给本将换好茶来!”
“待客之道,谢昭宁一点都不懂吗!”
屋外,乌云越发厚重,一场巨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临近酉时,天际骤然劈下紫电,随即轰隆一声炸雷震彻云霄,顷刻间暴雨如天河倾泻瓢泼而下。
豆大的雨点砸在青石板上噼啪作响,激起无数银珠碎玉。
整座严州城霎时湮没在茫茫雨幕之中。
直到亥时,暴雨这才渐渐停歇。
城北一处僻静院落内,洛瑶独自站在窗前,望着漆黑的夜空出神。
雨水顺着瓦片滴落,在地面积起一滩滩水洼,倒映着她阴晴不定的面容。
身旁桌上,摊开着一封墨迹未干的密信,里面详细记录了严州城的布防情况、谢昭宁与黄天军的矛盾,甚至还包括王潇的琅琊军。
只要通过特殊渠道送出,三日之内,这封密信就能送到沈聪手中。
可是,真的要这么做吗......
她与昭宁这些年来情同姐妹,对方更是将整个青州军的情报系统都交到她手上。
这份信任,此刻沉甸甸地压在洛瑶心头。
可当目光落在桌上那枚羊脂玉佩上时,沈聪临别时的话语又在耳边响起:
百姓活不下去才会落草为寇,甚至对抗朝廷。但这种做法太过极端,只会让矛盾加深,各州生灵涂炭。
瑶儿,你助我拿到情报,等我立下大功掌权后,一定会将那些贪官污吏全部清算,还大乾一个太平盛世!
到那时,黄天军、青州军解甲归田,我与你归隐山林,永远在一起,岂不美哉?
想到沈聪说这番话时温柔的眼神,洛瑶猛地攥紧拳头。
来人!
心腹推门而入,恭敬地站在一旁。
洛瑶将密信装入竹筒,用火漆封好,犹豫片刻后最终递了过去:
送到京城百花楼,自会有人与你接头。
属下明白。
心腹将竹筒藏入贴身的暗袋,转身没入夜色之中。
然而刚出城门不到三里,路旁的树丛中突然射出数支冷箭!
心腹来不及反应,就被一箭穿喉。
黑暗中走出几人,正是王潇麾下的玄字营精锐。
他们利落地搜出密信,将尸体拖入林中掩埋。
半个时辰后,这封密信被摆在王潇案头。
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了?
看完密信内容,王潇不禁摇头冷笑。
而后整了整衣袍朝府衙方向大步走去。
夜雨后的石板路泛着湿冷的光,他的脚步声在空荡的街道上格外清晰。
远处,府衙的灯火穿透雨雾,像一只等待猎物自投罗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