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清浅感觉自己的手腕快要断了。
凌星渊的手指就像是某种高精度合金铸造的刑具，每一分力道都精准地传递着他压抑的怒火。
“你做了什么？”
他的声音很低，但控制室里落针可闻，这几个字仿佛在每个人的耳膜上反复敲击。
洛清浅的内心警铃大作。
玩脱了。
给客户的产品里加后门，结果当场把产品搞报废了。
她飞速运转的大脑里，前世应对发飙甲方的无数个ppt方案一闪而过。
下一秒，她那张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蛋，瞬间变得更加苍白。
她甚至配合地皱起眉，看向自己被抓住的手腕，仿佛那里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我……我不知道。”
她的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和茫然，极光色的眸子里也浮现出惊慌。
“是能量反噬……我说了，这种共鸣测试风险很高，我的力量还不稳定……”
她一边说，一边试图挣脱他的钳制。
动作虚弱无力，完美扮演了一个因操作失误而遭到反噬的、无辜的技术员。
控制室里的其他研究员，完全被她的演技和眼前的异象震慑住了，根本没人怀疑她的话。
只有凌星渊，那双黑沉的眼眸死死锁着她。
里面的情绪从暴怒，慢慢沉淀为一种更加危险的、探究性的冰冷。
他没有再追问。
因为屏幕上的数据，比任何质问都来得更加惊心动魄。
“报告！目标核心能量结构正在……格式化！”
“无法理解！它的存在信息正在从数据库中被抹除！”
“生命体征归零！不，是归于‘无’！我们所有的探测器都无法读取到任何有效信息！”
老研究员的声音已经不是惊恐，而是一种三观被彻底颠覆后的癫狂。
窗外，那个曾经庞大到能遮蔽天空的“深渊之虫”。
此刻正以一种违背所有物理定律的方式在“消失”。
从狰狞的甲壳，到扭曲的触须，再到庞大的血肉。
所有物质都在无声无息间，化为绝对的“无”。
这个过程安静、诡异，却比任何剧烈的爆炸都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洛清浅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虚空之心的力量，恐怖如斯。
她感觉到凌星渊的力道松动了些许。
他没有再看她，而是死死盯着主屏幕上那条垂直坠落，最终归于一条水平直线的能量曲线。
他眼中的怒火已经完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酷的研究欲。
洛清浅的社畜雷达立刻捕捉到了这个信号。
危机解除，现在是谈赔偿的时候了。
“凌将军……”
她用一种虚弱至极的语气开口，身体还应景地晃了晃，仿佛随时都会晕倒。
“这次的能量反噬，对我的精神海造成了不可逆的损伤……你看，这个项目后续的……精神损失费，还有营养补充……”
她话还没说完。
凌星渊突然松开了她的手。
他转过身，重新走到控制台前，双手在光幕上飞速操作。
“所有单位注意，立刻启动最高级别的数据记录协议，捕捉‘概念湮灭’过程中的所有逸散粒子和空间波动数据。”
他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冷静。
“将所有备用能源接入‘神启号’的主脑，运算能力拉满，我要建立一个全新的物理模型。”
整个控制室的科研人员，在他的命令下，立刻从呆滞中惊醒。
如同被激活的精密零件，狂热地投入到新的工作中。
洛清浅看着这个瞬间从“愤怒甲方”切换到“科研疯子”模式的男人。
默默地把到了嘴边的赔偿要求又咽了回去。
算了。
跟疯子是没法讲道理的。
就在这时，窗外的“湮灭”过程，停止了。
那只庞大的“深渊之虫”已经消失了百分之九十九点九。
在曾经的天坑底部，那个被它蜷缩守护的核心位置。
只留下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颗只有拳头大小的，通体漆黑，表面光滑得没有任何反光的球体。
它就那样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中。
不发光，不发热，不散发任何能量波动，甚至连引力都没有。
所有人的视线，都被那颗诡异的黑色球体吸引了。
“那是什么？”
“探测器读数为零……不，是负数！它在吸收周围所有的探测信号！”
“空间曲率异常！以它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微型奇点！”
科研人员的惊呼此起彼伏。
凌星渊没有说话，他只是专注地看着那颗黑色球体，仿佛在欣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洛清浅却感觉自己的头皮一阵发麻。
因为她手臂上，那个与虚空之心融合在一起的“小饭桶”。
此刻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在旋转，传递来一种……渴望的情绪。
它想吃了那个黑球。
洛清浅强行压下这种冲动，悄悄地往后退了一步，准备开溜。
“站住。”
凌星渊的声音不大，却让她像是被钉在了原地。
“项目失败了。”
“我们得到了一个更有价值的‘副产品’。”
洛清浅立刻切换回乙方模式，一脸真诚地开口：“既然项目已经结束，那我就不打扰将军的研究了。关于这次的军令协助，我会提交一份完整的报告。至于我的精神损伤……”
“军令没有结束。”
凌星渊打断了她。
他调出一份新的文件，投射在洛清浅面前。
“‘深渊之虫’项目终止，‘d-7异常奇点’项目即刻启动。根据帝国最高科学委员会与军部联合签发的《特级非常规现象研究法案》第三条，你，洛清浅·冯·奥古斯都，作为该现象的唯一诱因及关键观测对象，将被列为项目最高优先级的‘核心顾问’。”
洛清浅看着那份盖满了各种她看不懂但感觉很厉害的印章的官方文件，大脑宕机了三秒。
“我的精神海受到了永久性损伤！”洛清浅开始抬杠。
“我已经无法再提供任何有效的能量支持了！”
“不需要你提供能量。”
凌星渊走到她面前，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让她能感觉到他身上传来的寒意。
“我只需要你……待在它身边。”
他的话音刚落，控制室里再次响起了刺耳的警报。
“报告！奇点能量读数异常！它正在主动吸收周围环境的熵能！能量护罩的输出正在被它吞噬！”
“将军！它像一个无底洞！再这样下去，它会把整个星球的地核能量都吸干的！”
凌星渊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变化。
他看向那颗黑球，又转回头，看着洛清浅。
“看来，它饿了。”
他的声音很轻。
“而你，是唯一喂饱过它前身的人。”
他抬起手，对着通讯器下达了指令，声音冷得不带一丝温度。
“魏哲，准备‘零号’特殊物质传送通道。”
“将样本，和我们的‘核心顾问’，一起转移到‘神启号’上来。”
“即刻执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