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寒城的生活单调而规律。
向之礼白日里在百草堂处理那些仿佛永远也处理不完的低阶仙草，夜晚则沉浸在对仙元力的积累和对仙界环境的适应中。
墨老依旧寡言少语，除了交代活计，几乎不与他有任何交流，仿佛他真只是个无关紧要的杂役。
这一日，向之礼奉墨老之命，去城西一处名为“杂货集”的区域，采购一批常用的玉瓶和基础符纸。
杂货集鱼龙混杂，多是些低阶修士和凡人混居之地，店铺摊位林立，售卖之物也五花八门，从残破的仙器碎片到不知名的兽骨矿石，应有尽有，价格也相对低廉。
完成采购后，天色尚早，向之礼并未急着返回。
他刻意放慢脚步，穿行于拥挤嘈杂的集市中，看似漫无目的，实则耳听八方，神识如无形的触角，谨慎地收集着一切可能有用的信息。
这是他了解仙界底层现状的最佳途径。
在一处售卖劣质仙酿的简陋茶棚旁，他停下了脚步，要了碗最便宜的“冰雾茶”，坐在角落慢慢啜饮。
邻桌，三名衣着普通、气息均在真仙初期的修士，正压低声音交谈着。
他们的口音有些奇特，不似北寒本地修士那般冷硬，身上也带着一股与仙界本土修士格格不入的、类似向之礼自身的“下界”气息。
“……王兄，听说‘黑风洞’那边最近又折了两个弟兄？妈的，那帮本地仙匪下手太黑了！”一个脸上带疤的汉子愤愤道。
被称为王兄的是个面容愁苦的中年人，叹了口气：“唉，能有什么办法？咱们这些飞升上来的，无根无萍，又不被那些大宗门看得上，只能干些刀头舔血的活计。联盟那边怎么说？”
第三个人是个精瘦的青年，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声音压得更低：“联盟？哼，高长老他们那一派只顾着巴结‘流云阁’，想给咱们找个靠山，好处却都让他们占了去。李长老这边倒是想硬气，可没资源，拿什么硬气？我看呐，这‘飞升者联盟’，迟早要散伙！”
飞升者联盟？
向之礼心中一动，端着茶碗的手微微一顿，继续不动声色地听着。
那精瘦青年继续抱怨：“要我说，当初就不该信什么联盟的鬼话！还不如各找出路。你看那个姓赵的，偷偷投了‘金石宗’当外门弟子，虽说受气，好歹有条活路。咱们在这儿拼死拼活，赚的仙元石还不够买丹药的！”
王兄摇头：“金石宗？哪有那么容易进！听说考核极其严格，还要有本地修士引荐。咱们这些下界上来的，人家根本看不上眼。联盟再不好，至少还能抱团取暖，打听些消息，接些任务。若是散了，咱们真就成了任人宰割的鱼肉了。”
疤脸汉子灌了口酒，闷声道：“妈的，想想在下面的时候，咱们哪个不是一方霸主？到了这鬼地方，真仙多如狗，地仙满地走！憋屈！”
三人又低声抱怨了一阵，多是关于资源匮乏、受排挤、联盟内斗的牢骚，随后便付了茶钱，匆匆离去。
向之礼坐在原地，慢慢喝完那碗冰凉的茶，心中已然明了。
果然如他所料，仙界存在着飞升者自发形成的组织，但内部似乎并不团结，派系林立，处境艰难。
这个“飞升者联盟”，听起来更像是一个松散的互助会，难以提供真正的庇护，反而可能卷入不必要的纷争。
他将“金石宗”、“流云阁”这几个名字记在心里。
看来，加入宗门是飞升者一条常见的出路，但门槛不低。而那个“流云阁”，似乎是本地一方势力，联盟内部有人想依附。
付了茶钱，向之礼起身离开杂货集。
他并未打算立刻去接触那个所谓的飞升者联盟。
初来乍到，情况不明，贸然接触一个内部矛盾重重的组织，绝非明智之举。
他现在有百草堂这个相对安稳的落脚点，虽然收入微薄，但胜在安全，能让他有时间慢慢积累和了解。
更重要的是，他隐隐觉得，墨老这百草堂，恐怕没那么简单。
一个能精准处理各种仙草、偶尔还有奇特物品流经的店铺，其主人绝不会只是个普通的真仙中期掌柜。
或许，这里本身就藏着某种机缘。
回到百草堂，他将采购的物品交给墨老。
墨老清点无误，只是淡淡“嗯”了一声，便不再理会。
向之礼也如同往常一样，默默回到后院，继续他的杂役和修炼。
只是，在他平静的外表下，对仙界的认知又深了一层。
飞升者联盟的存在，让他知道并非只有自己一人在挣扎，但也让他看到了前路的更多荆棘。
依附？独立？还是另寻蹊径？
他需要更多的信息，更需要恢复和提升实力。
在拥有足够的自保之力前，谨慎，才是最好的选择。
仙界的棋盘很大，他这枚刚刚落下的棋子，还需耐心布局，等待时机。
与那飞升者联盟的接触，或许会有，但绝非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