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玉瓶封旧缘
道士的桃木剑指向疏桐咽喉时,沈砚舟扑了过去。
他的额头撞在剑刃上,鲜血立刻涌出来,顺着脸颊往下淌。疏桐尖叫一声,狐尾“唰”地卷住他的腰,将他从剑下拽开。
“沈公子!”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你做什么?”
沈砚舟抹了把脸上的血,抓住她的手:“道长,她不是恶妖!她只是……只是放不下一段执念!”
道士的剑尖微颤,退后半步:“孽畜,你可知他祖父当年为你挡狼,险些丢了性命?你可知这书生因你日渐虚弱,命悬一线?”
疏桐的狐尾松开沈砚舟,缩成一团。她的狐耳耷拉着,眼尾的泪痣红得滴血:“我知道……我都知道。”她转向沈砚舟,声音发颤,“公子,你走吧。我本就不该……不该缠着你。”
沈砚舟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面前:“你若走,我便陪你。哪怕去山里修行,哪怕永世不得为人……”
“胡闹!”道士喝止,“你这般任性,如何对得起他祖父的救命之恩?”
疏桐抬头看向道士,眼里的倔强慢慢褪去:“道长,是我错了。我本想等他金榜题名,便悄悄离开,可我……我控制不住自己。”她摸向自己的心口,“这颗心,动了五百年,早该死了。”
道士叹了口气,收了剑:“也罢。这妖修行三百年,本可渡劫成仙,却因执念堕入轮回。今日我便饶她一命,将她封印在括苍山的寒玉洞中,百年后修为散尽,再入轮回。”
“道长!”疏桐慌了,“寒玉洞千年不化,我会冻死的!”
“那是你的劫。”道士从袖中取出个白玉瓶,瓶身刻着“太乙”二字,流转着淡淡金光,“此瓶能锁妖气,亦能养魂。百年后,你自会醒来。”
沈砚舟跪下来:“道长,求你放了她!她没有害人,她只是……”
“她害了你。”道士打断他,“你以为那些粥是平白熬的?她用自己的妖丹温的;你以为那些暖被是巧合?她用自己的妖力驱的寒。她每靠近你一分,便折损十年修为。”
沈砚舟猛地抬头。他想起那些日子的粥,香得过分;想起冬夜里的暖被,暖得过分;想起自己总在清晨被疏桐的咳嗽声惊醒——原来不是她受了凉,是他偷了她的修为。
“对不起……”他哭出声,“对不起……”
疏桐的眼泪滴在他手背上:“公子莫哭。我修行三百年,能为你做这些,已是值了。”她伸手抚过他的眉眼,“你祖父当年也这样哭过,说‘对不住’,可我终究没等到他。”
道士将玉瓶递给沈砚舟:“你亲自封她。”
沈砚舟接过瓶子,指尖发抖。他将瓶口对准疏桐,疏桐却往后退了一步:“公子,别碰我。我身上都是妖气。”
“不碰怎么封?”道士皱眉。
沈砚舟深吸一口气,将瓶口贴在她额头上。疏桐的狐尾瞬间缩进体内,眼尾的泪痣化作星光,渐渐消散。她的身体变得透明,像片要化的雪。
“沈公子。”她的声音越来越轻,“替我……看看山下的枫叶。明年的枫叶,该红了。”
沈砚舟的眼泪砸在瓶身上:“我会的。我会替你看遍每一年的枫叶,替你看遍人间的春秋。”
疏桐笑了,笑容里带着释然:“公子,你可知……我第一次见你,是在庙外的桃树上。你蹲在那里给受伤的雀儿包扎,和当年的他,真像啊。”
瓶身泛起金光,疏桐的身影渐渐模糊。最后一刻,她轻声说:“别为我难过。我贪过、嗔过、痴过,这一遭,值了。”
金光散尽时,玉瓶里只剩缕白烟,绕着沈砚舟转了三圈,便不见了。
道士收起桃木剑:“她封了百年,百年后自会入轮回。你且安心赴考,莫要辜负这一世的机缘。”
沈砚舟捧着玉瓶,跪下来给道士磕了三个头:“多谢道长成全。”
道士扶他起来,拍了拍他的肩:“你祖父当年也是这样,善良、重情义。你比他强,至少懂得放下。”
“放下?”沈砚舟望着玉瓶,“我放不下。”
道士笑了:“放不下便带着。情义不是枷锁,是你前行的力量。”
沈砚舟望着庙外的月亮,忽然觉得心里轻了些。他擦了擦脸上的血,将玉瓶小心收进怀里,对道士深深一揖:“道长,我去赶考了。”
道士点头:“去吧。山外的世界,比这破庙热闹得多。”
沈砚舟转身走出破庙。山风卷着枯叶打在脸上,他摸了摸怀里的玉瓶,嘴角勾起一抹笑。
明年的枫叶该红了。他想着,脚步轻快地向山下走去。
(第五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