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元市的秋末带着湿冷的薄雾,景元大学的银杏大道上铺了层金箔似的落叶。苏晚棠抱着一摞实验报告穿过人群时,风卷起一片叶子,正落在她浅粉毛衣的肩头——像极了母亲遗物盒里那半块茶盏残片上的纹路。
“苏教授?”
一道清润的男声从身后传来。苏晚棠转身,看见一个穿深灰西装的男人站在银杏树下,手里捧着个青瓷茶盏。茶盏内壁的釉色泛着淡青,隐约能看见一行小楷:“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赵氏生物科技的赵砚舟。”男人伸出手,指节修长,虎口处有层薄茧,“久仰苏教授在卷柏素研究上的突破。”
苏晚棠握住他的手。他的掌心温度透过西装布料传来,竟让她想起母亲日记里的一句话:“那年我在云栖山采卷柏,遇到个穿月白长衫的书生,他递来的茶盏里,泡着新采的卷柏嫩芽。”
“赵总的茶盏……”苏晚棠的目光落在盏身,“和我母亲遗物盒里的半块残片很像。”
赵砚舟的瞳孔微微一缩。他打开随身的皮质笔记本,翻到夹着半片茶盏残页的那页——与苏晚棠怀中遗物盒里的碎片严丝合缝,拼起来正是完整的内壁刻字。
“这是我祖父的遗物。”他说,“二十年前,我祖父在云栖山遇过一位采药的老妇人,她说这茶盏是‘定情物’,后来被一场山火烧了半边。”
苏晚棠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遗物盒的铜锁。母亲去世前十天,曾在病床上反复念叨:“晚棠,去景元山找云栖卷柏……那茶盏,该合上了。”
峰会的电子屏突然亮起红光,主持人急促的声音响起:“紧急通知!苏教授的实验室今早发生盗窃案,装有‘云栖卷柏’活体的保险柜被打开,监控最后拍到可疑人员戴着马氏制药的工作牌……”
苏晚棠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她点开匿名短信,一张照片跳出来:半片卷柏标本夹在泛黄的照片里,照片上是两个年轻人——穿灰蓝长袍的赵砚舟祖父,和穿月白旗袍的苏晚棠母亲,背景是云栖山的悬崖。照片背面写着:“情投意合,奈何茶盏易碎。”
“苏教授?”赵砚舟察觉她的异样,“需要我调集团安保部协助调查吗?”
苏晚棠抬头看他。他的眉峰微蹙,眼底是成年人的沉稳,可那双手——刚才递茶盏时,她看见他无名指内侧有道淡白的疤痕,像极了母亲日记里“书生被山火划伤”的描述。
“不用。”她将遗物盒轻轻按在胸口,“但赵总,您听说过‘赵族逼迫’吗?”
赵砚舟的手顿在半空。
苏晚棠转身走向主会场,发梢扫过他的西装袖口。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混在风里:“今晚八点,云栖山脚的老茶馆。我带您看样东西——比卷柏素更珍贵的,是茶盏里的故事。”
主会场的灯光亮起时,赵砚舟打开手机,收到一条加密邮件。附件是段模糊的监控录像:穿黑色口罩的男人将卷柏标本放进公文包,袖口露出一角马氏制药的标志。邮件末尾署名:“知情人·等茶盏合。”
而此刻,苏晚棠站在老茶馆的二楼窗前,望着楼下银杏叶打着旋儿落下。她摸出母亲留下的半块茶盏,与赵砚舟的残片并排放在木桌上——缺口处的釉色竟完全吻合,像被时光精心裁剪过的两半。
窗外传来脚步声。
“苏教授。”赵砚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查过了,十年前马氏制药确实参与过云栖山开发,当时有个项目叫‘还魂草计划’。”
苏晚棠转身,茶盏在木桌上轻轻相碰,发出清越的响声。
“但更让我在意的是——”她举起手机里的照片,“照片里的两个人,像不像我们?”
赵砚舟望着照片里的年轻男女,喉结动了动。窗外的银杏叶落在两人脚边,像极了二十年前,那个书生和采药女初遇时,落了满肩的金黄。
当晚十点,老茶馆打烊的铃声响起。苏晚棠收拾茶盏时,发现木桌底下压着张纸条。字迹是赵砚舟的:“明早七点,云栖山悬崖。我带您看真正的还魂草。”
而纸条背面,用铅笔歪歪扭扭画着个图案——是卷柏蜷缩成灰球的样子,旁边写着两个小字:“等我。”
苏晚棠将纸条收进衣袋。她摸了摸左手腕的旧疤,那是十年前坠崖留下的。母亲临终前说:“晚棠,若有一日你遇见能让你心颤的人,记得把他当成光。”
此刻,她望着窗外渐浓的夜色,忽然觉得那道光,正穿过二十年的风与火,朝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