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蚀洞窟内,时间仿佛凝固。空气中弥漫着陈旧的金属锈味和稀薄的、惰性的能量气息,与外界那澎湃的生命洪流形成鲜明对比。这里像是生机勃勃的躯体上一块坏死的疤痕,沉寂而压抑。
但对林奇而言,这里却是难得的喘息之地。
他背靠着一堆冰冷的、布满红锈的废弃金属构件,剧烈喘息渐渐平复。左臂那深入骨髓的刺痛和灼热感,在周围稀薄的“锈蚀”环境以及体内缓慢吸收的生命能量共同作用下,终于不再那么尖锐,转化为一种沉闷的、持续的酸胀。力量的空虚感依旧强烈,但至少不再有身体随时会崩溃的错觉。
他小心翼翼地内视。那新生的“暗铁锈光”之力如同受创的野兽,蜷缩在左臂经脉深处,黯淡无光,却依旧散发着本能的排斥与惰化特性,缓慢地、无意识地“锈蚀”着渗入体内的生命能量,将其转化为一种更“安全”但效率低下的基础养分。
这种被动的转化粗糙而痛苦,且远远跟不上修复所需。必须主动控制它,引导它。
他尝试集中残存的精神力,如同抚摸一头桀骜不驯的凶兽,极其缓慢地接触左臂那沉寂的力量。每一次细微的引导,都伴随着经脉的抽搐和精神的撕裂感。进展缓慢得令人绝望。
洞窟内唯一的声响,是他自己粗重的呼吸和心脏缓慢而沉重的搏动声。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精神即将再次耗尽时——
嗡…
一声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震颤,从他贴身收藏的那枚骨白色护腕碎片上传来。
不同于之前的滚烫共鸣,这次是一种温和的、带着某种引导意味的规律性脉冲。脉冲很轻,却仿佛直接敲击在他的灵魂之上,与他左臂深处那点“暗铁锈光”的核心产生了奇妙的谐振。
同时,岩壁上那些古老的、镶嵌在苔藓中的金属与晶体残骸,也似乎被这脉冲唤醒,表面流淌过一丝转瞬即逝的、黯淡的光晕。
那声仿佛源自大地深处的、疲惫的叹息,再次于他心灵深处幽幽响起。这一次,不再只是悲伤,更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专注与引导的意味。
林奇猛地睁开眼,警惕地环顾四周,依旧空无一人。
但那脉冲和叹息并未消失,反而变得更加清晰,如同无声的指引。
他犹豫片刻,最终选择遵从这奇异的直觉。他将精神力沉入左臂,不再试图强行控制那股“暗铁锈光”,而是尝试去感受那护腕碎片传来的脉冲节奏,去模仿它的频率。
过程依旧艰难痛苦,他的精神力与碎片的脉冲如同走调的琴弦,难以同步。但每一次失败的尝试,都让他对自身力量的“振动”多一分理解。
渐渐地,他捕捉到一丝规律。那脉冲并非单一频率,而是一种复杂的、蕴含着某种生与死循环韵律的复合波动。它不强求“锈光”变得“生机勃勃”,而是引导它寻找自身“衰败”与“固化”特性中的一种内在平衡。
他放弃对抗,开始尝试让“暗铁锈光”跟随着这外来的韵律,缓慢地、自发地调整其内部的冲突与躁动。
奇迹般地,左臂的痛楚开始减轻!那原本如同乱麻般纠缠冲突的力量,在这外在韵律的梳理下,渐渐变得有序了一些。虽然本质未变,依旧充满“否定”与“惰化”,但其内部的消耗和冲突大幅降低,变得更容易引导和控制。
他甚至能勉强将一丝极其微弱的、被初步“驯服”的“暗铁锈光”之力,引导至指尖。
嗤…
指尖亮起一抹比之前更加凝练、更加稳定的暗铁色微光,周围的空气发出轻微的、被“惰化”的声响。
有效!这神秘的脉冲和叹息,竟然在帮助他淬炼和控制这股危险的力量!
他心中涌起巨大的惊喜和疑惑。这帮助从何而来?是那枚护腕碎片自身残留的意志?是岩壁上那些“母神”灾难的残骸?还是…这个被称为“丰饶之母”的世界本身那深藏的、古老的意识?
轴心的低语背景音再次出现了细微的扰动,似乎检测到了这种力量控制性的提升,但依旧无法穿透此地的特殊环境进行深度解析,只能机械地记录着能量特征的变化。
【…代行者能量控制效率提升…未知外部干预检测…分析受阻…】
【…记录:能量签名趋于稳定…威胁等级重新评估…】
【…持续监控…】
时间在专注的淬炼中流逝。林奇不知疲倦地模仿、调整、引导。他对“暗铁锈光”的掌控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提升,虽然远未达到如臂使指的程度,但至少不再是完全失控的危险炸弹。左臂的沉重感依旧,但那针扎般的刺痛已减弱大半。
就在他感觉精神力再次接近极限,准备暂停休息时——
那引导性的脉冲和叹息声,突然改变了模式。
脉冲的节奏变得更加深沉、缓慢,带着一种包容与接纳的意味。同时,一股极其精纯、温和却磅礴的生命能量,仿佛受到无形力量的引导,从洞窟之外渗透而来,如同涓涓细流,缓慢注入这片锈蚀的领域。
这股能量与他之前吸收的无主生命能量截然不同。它更加驯服,更加具有指向性,并且其中蕴含的“生长”与“扩张”特性被极大压制,反而凸显出一种滋养与修复的本质。
它轻柔地环绕着林奇,并不强行侵入,而是等待着他的回应。
林奇瞬间明白了这变化的含义——之前的脉冲是帮助他“控刀”,而现在,是提供“磨刀石”和“疗伤药”,让他尝试在可控范围内,进行更深层次的力量融合与身体修复。
风险与机遇并存。
他深吸一口气,没有犹豫。他小心翼翼地引导着那一丝被初步驯服的“暗铁锈光”之力,探出指尖,如同试探水温般,轻轻接触那股外来的、被引导的生命能量。
接触的瞬间,预想中的剧烈冲突并未发生。
被驯服的“锈光”展现出其“惰化”的一面,缓慢而稳定地将生命能量中的“活性”成分中和、转化为更基础的养分。而生命能量则以其强大的“滋养”特性,包裹着“锈光”,修复着它粗暴转化过程中对经脉造成的细微损伤。
一种脆弱的、动态的平衡开始形成。
林奇引导着这丝混合能量,缓缓流回体内,尝试修复左臂严重的伤势。过程依旧伴随着灼热和酸胀,但不再是无法忍受的撕裂痛楚。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左臂那灰败的、如同坏死组织的皮肤下,受损的经脉和肌肉正在被缓慢而坚定地修复、重塑。
虽然速度缓慢,但这无疑是质的飞跃!他找到了在此地生存和恢复的可能!
他全神贯注,沉浸在这奇特的能量循环中,忘却了时间的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他左臂的伤势修复了微小却关键的一部分,对“暗铁锈光”的控制也稳固了不少。他缓缓收回力量,睁开了眼睛。
洞窟内依旧寂静,那引导性的脉冲和精纯的生命能量悄然退去,仿佛从未出现。只有左臂传来的、切实减轻的痛楚和增强的控制感,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左臂,虽然依旧沉重,但已经能够较为自如地活动。他走到岩壁前,看着那些古老的残骸,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是这些东西在帮助他?还是这片土地的意识?
他伸出手,指尖再次轻轻触碰那冰冷的金属碎片。
这一次,没有破碎的画面冲击。只有一段极其模糊、断断续续的意念碎片,伴随着那声悠远的叹息,流入他的脑海:
“……同源…而异化…的…孩子……”
“……挣扎…于…枷锁…与…本性…之间……”
“……路…在前方…亦…在…身后……”
“……选择…即将…到来……”
意念消散,叹息声也渐渐远去,洞窟重归彻底的沉寂。
林奇怔在原地,回味着那晦涩的信息。
同源而异化?是指他的力量与“母神”同源,却因轴心的改造而走向了不同的方向?挣扎于枷锁与本性?是指他与轴心的对抗?路在前后?选择?
信息太过模糊,难以解读。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帮助他的存在,对他并无恶意,甚至…带着一丝悲悯和期待。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而急促的咔哒声从洞窟入口处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是那个植械体!它去而复返,菌菇簇的光芒急促闪烁,传递出明显的焦急和警告的情绪!
它冲到林奇面前,一只附肢指向洞窟之外,另一只附肢则急促地挥舞着,发出代表“危险”和“离开”的尖锐嗡鸣声!
林奇心中一凛:“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植械体无法用语言回答,但它菌菇的光芒剧烈波动,努力传递出一幅模糊的精神意象:
景象中,一群穿着与之前公司清道夫截然不同制服、装备更加精良、带着某种宗教般狂热气息的人类士兵,正在地面森林中快速穿梭!他们使用的能量武器散发着不祥的幽绿色光芒,所过之处,植物迅速枯萎坏死!他们似乎在有目的地搜索着什么,方向直指…这片地下区域的入口!
另一幅意象紧接着闪过:在这群士兵后方远处,一个模糊的、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冰冷威压的高大身影,正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中,仿佛在俯瞰和指挥着一切!那威压的感觉…让林奇左臂的“锈光”之力都本能地躁动了一下!
不是公司的人!是另一股势力!而且,他们找到了这里!
植械体传递出的最后情绪是极度紧迫的催促!它指向洞窟深处另一个更隐蔽、更狭窄的裂缝通道,示意林奇立刻离开!
林奇脸色瞬间凝重。危机来得太快!他抓起“铁氲”,没有任何犹豫,立刻跟着植械体冲向那条隐蔽的裂缝。
就在他身影没入裂缝黑暗的下一秒——
轰!!!
一道粗壮的、散发着毁灭性幽绿色能量的光束,猛地轰击在锈蚀洞窟的入口处!整个洞窟剧烈震动,碎石簌簌落下!
追兵已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