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肩的骨头碴子还在皮肉底下晃荡,方浩没管,反手把血镰往地上一插,镰刃裂口朝天,像朵开败的铁花。他盘腿坐下,从怀里摸出一块指甲盖大的灰烬,是刚才黑猫咬破掌心滴血显星图时,落在鼎沿的香灰。
这灰不烫,也不轻,捏着像块被晒干的鼻涕。
“系统出品,绝不坑爹。”他嘀咕一句,心口默念:签到。
青铜鼎嗡地一震,鼎底浮出一行小字:【今日签到奖励——往生香(残)】。下一瞬,那块鼻涕状灰烬突然膨胀,化作三寸长的暗紫色香条,表面布满细密裂纹,像是谁用指甲抠过一万遍。
方浩盯着它,忽然觉得这玩意儿有点眼熟。
“不会吧……”他挠了挠头,“上次拿它熏老鼠,结果把山门守卫熏得集体哭着喊娘要投胎,这玩意儿还能用?”
话音未落,左臂的黑气猛地一窜,顺着经脉往心口爬。他骂了句脏话,咬破指尖,在眉心画了道歪歪扭扭的符。血刚落皮,空气中便浮起一股焦糖混着铁锈的怪味。
往生香,燃了。
火苗是幽绿色的,烧得极慢,一缕香雾盘旋而上,钻进他鼻孔的瞬间,眼前景物像被狗啃过的布一样撕开。
第一世:他是个卖烤红薯的,冬天冻掉三根脚趾,临死前还在吆喝“甜过初恋”。
第二世:成了某宗门扫厕所的杂役,因偷看女弟子洗澡被扔进化尸池,死前发誓下辈子要当池子。
第三世:真成了一池子,还养了朵荷花,结果荷花成精后把他炼成了花肥。
第四世:当了花肥,居然觉醒灵智,附在花瓣上写了本《论有机物的自我修养》,被雷劫劈成灰。
第五世:灰都没剩,直接投胎成一块路边石碑,上书“禁止大小便”,被三百斤胖子当成台阶踩了十年。
第六世——
画面一转,血雾弥漫,一座倒悬的血河大阵缓缓成型。中央石台上,一道血袍身影负手而立,腰间玉佩刻着扭曲符文,正是血衣尊者那枚。
可那脸……
方浩瞳孔一缩。
那张脸,七分像他,三分像苍梧子,眼角还带着他熬夜打游戏养成的黑眼圈。
“我特么……上辈子是他?”他差点从幻象里蹦出来,“难怪他追我八十七天不撒手,合着是追债的上门认亲?”
香雾猛地震颤,第六世的画面炸成碎片,第七世浮现——他站在一片雪白的空间里,四周全是闪着蓝光的铁柜,墙上挂着块发光板,写着“项目编号:万界锚点-07”。
他认得这地方。
那是他穿越前上班的实验室。
画面戛然而止。
香条“啪”地断成两截,半截掉进鼎里,另半截还在烧,青烟袅袅,竟在空中拼出两个字:苍梧。
“哟,老祖又来蹭网费了?”方浩刚想伸手拍灭残香,鼎中灰烬突然暴起,凝聚成一道少年身影,十三岁模样,穿着拖鞋,左手握着个发光板,右手举着半块压缩饼干。
苍梧子。
“别动!”少年一嗓子吼得方浩耳朵嗡鸣,“这香是‘原初协议’的钥匙,你刚才是不是看见我了?”
“没看见你,看见你祖宗了。”方浩翻白眼,“还看见我上辈子被驴踢。”
“少扯!”苍梧子一脚踹翻鼎沿的油碟,“你看见的是‘第一任宿主’的记忆碎片!这香本该在我手里,结果被你这冒牌货抢先签到激活了!”
“冒牌货?”方浩冷笑,“你一个渡劫失败缩成小学生的,也好意思说我?”
“我不是小学生!”苍梧子怒吼,“我是器灵!是签到系统的初代绑定者!当年我签到第一天就抽中‘往生香’,结果被你这穿越狗的时空乱流冲散了魂魄,协议重置,宿主变更——你懂什么叫协议重置吗?就是系统把你当新用户,把我当垃圾删了!”
方浩听得一愣一愣:“所以……你是被我‘卸载’了?”
“对!而且你还没清回收站!”苍梧子咬牙切齿,“现在香灰激活,协议残链重启,我能借这缕魂火回归本体,但得有人帮我把半魂塞进香炉压阵眼!”
“凭什么是我?”
“因为你左臂的黑气是生死契反噬,只有往生香能净化,而香要起效,必须有人镇住炉心魂火——要么你死,要么我上。”
方浩沉默两秒,把断香往炉里一扔:“来吧,但说好了,进去了不许偷我灵网账户密码。”
苍梧子冷哼一声,化作一道灰光,直冲香炉。炉壁瞬间发烫,内壁浮现出一行细小刻痕:签到协议·第一任宿主:苍梧。
字迹浮现刹那,方浩脑中轰然炸开无数碎片——
他看见苍梧子当年在玄天宗废墟签到,抽中往生香,点燃后窥见未来:第九具石棺中,一名青年睁眼,眉心红印与血衣尊者同源。
他看见苍梧子试图阻止,却被时空乱流卷走,魂魄散入签到塔。
他看见自己被天雷劈中废墟的瞬间,灵魂与塔建立链接,系统提示音响起:【新用户绑定成功】。
原来不是他穿越撞大运。
是他,抢了别人的命格。
香炉剧烈震动,苍梧子的半魂已融入炉心,炉口喷出一道灰焰,直冲方浩眉心。他没躲,任由火焰钻入识海,左臂黑气如沸水遇冰,迅速退散。
可就在黑气消尽的刹那,香炉突然发出一声尖鸣,炉底裂开一道细缝,一股吸力将他意识猛地拽入。
眼前一黑。
再睁眼时,他站在一间雪白的房间里。
铁柜林立,屏幕上跳动着复杂数据,墙角立着台嗡嗡作响的机器,贴着标签:“时空锚点发生器-原型机”。
他低头,发现自己穿着白大褂,胸前工牌写着:方浩,项目工程师。
桌上的电子钟闪着红光:2024年7月15日03:21。
正是他穿越那天,那晚他加班调试设备,喝了三罐功能饮料,打了个盹,醒来就在玄天宗废墟被雷劈。
他记得这场景。
可他更记得——
那天早上,他醒来时,桌上根本没有工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