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寒风凛冽，却吹不散城市里日益浓厚的节日气氛。街道两旁的梧桐树上挂起了闪烁的彩灯，商店的橱窗里摆满了喜庆的装饰。高二上学期的期末考试刚刚结束，学生们如同出笼的小鸟，迫不及待地迎接即将到来的元旦假期。
新年夜这天下午，苏念晴窝在自家沙发上，抱着一本闲书，心思却有些飘忽。电视里播放着跨年晚会的预热节目，热闹喧嚣，却似乎无法完全吸引她的注意力。她的目光不时瞟向安静躺在茶几上的手机。
几天前，顾妈妈和苏妈妈在院子里“偶遇”时，就半开玩笑地提过：“今年市中心广场有大型烟花秀呢！听说特别漂亮！晴晴和言澈考完试也放松一下，晚上一起去看呗？年轻人别总闷在家里。” 当时顾言澈和苏念晴都在场，两人都没明确表态，但也没拒绝。
此刻，苏念晴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七上八下。他会来约她吗？还是说，那天妈妈们的话只是随口一提？她既期待又有些莫名的紧张，连书上的字都看不进去了。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亮了起来，伴随着一声清脆的提示音。是顾言澈发来的微信，内容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晚上七点，院门口等。去看烟花。”
没有询问“要不要去”，而是直接的通知。语气是他一贯的风格，却让苏念晴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随即又像擂鼓般加速起来。她几乎是立刻回复了过去：
“好。”
放下手机，苏念晴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冲进卧室打开衣柜，开始翻找衣服。平时穿惯了的羽绒服和牛仔裤，此刻看起来似乎都有些不够正式。她挑了一件白色的高领毛衣，搭配格纹毛呢裙和浅色的长款羽绒服，在镜子前照了又照，总觉得哪里不满意。这种小心翼翼、带着点雀跃的慌乱，是她从未有过的体验。
晚上六点五十分，苏念晴提前十分钟到了院门口。冬夜的寒风刮在脸上有些刺痛，但她却觉得脸颊有些发烫。她不停地跺着脚，既是因为冷，也是因为内心的躁动不安。
七点整，顾言澈的身影准时出现在路灯下。他穿着黑色的长款羽绒服，围着她织的那条灰色围巾，身姿挺拔，步伐从容。昏黄的光线将他清俊的侧脸勾勒得更加立体。看到她已经等在门口，他加快步伐走了过来。
“等很久了？”他开口，声音在寒冷的空气中呵出一团白气。
“没有，我也刚到。”苏念晴摇摇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些。
两人并肩朝着公交车站走去。一路上话不多，大多是苏念晴在说期末考试的感受和假期的计划，顾言澈偶尔简短地应一声。气氛有些微妙的沉默，却不显得尴尬，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张力在空气中流动，预示着这个夜晚的不同寻常。
市中心广场早已人山人海，黑压压的一片，喧闹声、欢笑声汇成一片热情的海洋。巨大的倒计时屏幕矗立在广场中央，闪烁着炫目的光彩。寒冷的天气丝毫阻挡不了人们迎接新年的热情。
顾言澈和苏念晴被人潮裹挟着，好不容易才在距离广场中心稍远、但视野相对开阔的地方站稳了脚跟。周围是兴奋交谈的情侣、嬉笑打闹的朋友、以及抱着孩子的家庭，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节日的喜悦。
“跟紧我。”顾言澈侧过身，低声对苏念晴说。他下意识地伸出手，虚虚地护在她身侧，形成一个保护性的姿态，防止她被拥挤的人群撞到。
苏念晴“嗯”了一声，悄悄往他身边靠了靠。他身上清冽好闻的气息混合着冬夜的冷空气，钻入她的鼻腔，让她感到一种奇异的安心。周围是嘈杂鼎沸的人声，但她的世界里仿佛只剩下他近在咫尺的呼吸声和自己如雷的心跳。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距离零点越来越近。广场上的气氛越来越热烈，人群开始跟着倒计时屏幕一起大声计数：
“十！”
“九！”
“八！”
巨大的声浪震耳欲聋，苏念晴也忍不住跟着一起喊，激动地仰头望着屏幕，眼睛里倒映着璀璨的灯光。
“三！”
“二！”
“一！”
“新年快乐！”
当“零”字响彻云霄的瞬间，伴随着震耳欲聋的欢呼声，第一束烟花“咻”地一声划破漆黑的夜空，在最高点轰然绽放，化作万千流金，点亮了整个天际！
“哇——！”人群爆发出惊叹。
紧接着，第二束、第三束……无数绚丽的烟花争先恐后地升空，将夜幕渲染成一片流光溢彩的画卷。牡丹、秋菊、垂柳、流星雨……各种形态、各种颜色的烟花此起彼伏，交相辉映，巨大的声响震撼着耳膜，也震撼着心灵。
苏念晴完全被这壮观的景象迷住了，仰着头，微张着嘴，脸上写满了惊叹和喜悦。五彩斑斓的光芒在她清澈的瞳仁里不断闪烁、绽放。
就在这时，一束特别巨大的烟花在他们正上方炸开，响声震天，周围的人群爆发出更热烈的欢呼，并下意识地向前涌动。苏念晴被身后的人撞了一下，脚步一个踉跄。
几乎在同一时刻，一只温暖而有力的手稳稳地扶住了她的胳膊。是顾言澈。他不仅扶住了她，更是顺势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一步，用身体为她隔开了拥挤的人潮。
苏念晴猝不及防地撞进一个带着熟悉清冽气息的怀抱。她的脸颊贴着他羽绒服微凉的面料，却能感受到下面传来的坚实温度和有力的心跳。她整个人僵住了，大脑一片空白，连天上绚烂的烟花都仿佛变成了模糊的背景。
烟花还在不断绽放，轰鸣声不绝于耳。就在又一波烟花达到高潮，声响最大的那个瞬间，苏念晴感觉到顾言澈微微低下头，温热的呼吸拂过她冰冷的耳廓。
然后，一个清晰、沉稳，却又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声音，穿透了震耳欲聋的喧嚣，精准地落入了她的耳中：
“苏念晴，我们在一起吧。”
不是试探的疑问，不是忐忑的表白，而是一句笃定的、仿佛经过深思熟虑的陈述。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在她心里炸开，比天空中任何一束烟花都要耀眼，都要响亮。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周围所有的声音——烟花的爆炸声、人群的欢呼声——都瞬间远去。苏念晴只能感觉到扶在自己胳膊上的那只手传来的温度，只能听到自己胸腔里那颗疯狂跳动的心脏，以及耳边那句不断回响的话。
我们在一起吧。
她猛地抬起头，撞进顾言澈深邃的眼眸里。烟花的流光在他眼中明明灭灭，那里面不再是以往的平静无波，而是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深沉而专注的情绪，像夜空中最亮的星辰，牢牢地锁住了她。
期待、紧张、羞涩、巨大的喜悦……种种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淹没了她。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于是，她只是用力地、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睛里闪烁着比烟花更明亮的光彩。
看到她点头，顾言澈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却真实地向上弯起了一个清浅而温柔的弧度。那个笑容很淡，却像冬日里的暖阳，瞬间融化了所有的寒冷和距离。
他扶着她的手，没有松开，反而更紧了一些。
天空中，最新一轮烟花表演达到了最终的高潮，万千光华倾泻而下，将相拥的两人笼罩在一片梦幻般的光晕里。旧的一年在这一刻成为过去，而属于他们的、崭新的篇章，刚刚揭开序幕。在这个烟花绚烂的新年夜里，两颗年轻的心，终于清晰地听到了彼此的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