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石阶硌着脊背，顾阳却感觉不到疼。体内那些翻江倒海的斑驳能量和蚀骨丹毒，被月璇尊者那一缕精纯冰寒的灵力强行压下，如同在沸腾的油锅上盖了一块厚厚的冰盖。
暂时平息，却未根除。那冰寒之下，是更危险的暗流汹涌。
“脏了的器，便不好用了。”
“下次若还是如此污秽，便换一个。”
那清冷又无情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反复回响。
嫌弃。
他被嫌弃了。
因为他这个“器”，不够干净，影响了“使用性能”。
荒谬绝伦的屈辱感和一丝冰冷的明悟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的理智撕裂。
他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在她找到替代品之前，他必须证明自己还有用！证明自己这个“器”，还能打磨得更“好用”！
怎么证明？
主动去汲取更精纯的能量？他做不到！坠星涧不敢再轻易去，玉漱泉是找死。
那…就只能从“净化”自身入手！
系统商城…清灵符（强化）要150积分！他现在一穷二白！
做任务？他这身体状态，经不起折腾，也容易暴露。
目光，再次投向了那些沉睡的杂役，以及…更远处，外门弟子活动的区域。
偷？抢？
不，不行，太容易暴露。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杂役区那口公用的水井上，这口水井里的水平常是用来清洗工具，一般没有人会喝这里的水。因为井水苦涩，蕴含的灵气稀薄到可以忽略不计。
但…如果…
一个念头如同毒蛇，钻入他的脑海。
《汲灵化生诀》能强行抽取炼化能量，那…能不能反向运用？能不能将那些沉淀在他体内无法吸收的丹毒和杂质…强行逼出，排入某处？
比如…这口井？
这个想法让他自己都打了个寒颤。他无法保证所有人一定不会喝这井水，若是被发现是他…
但下一刻，月璇尊者那冰冷嫌弃的目光再次浮现。
管不了那么多了！他要活下去！他要变得“干净”！变得“有用”！
深夜。
万籁俱寂，只有虫鸣。
顾阳如同鬼魅，溜到那口公用水井旁。《敛息术》运转到极致，感知力仔细扫过四周。
确认无人后，他双手猛地按在井口冰凉的青石上！
《汲灵化生诀》——逆转！
不是抽取，而是…排斥！挤压！
将他经脉深处，那些被暂时压制住的五颜六色又粘稠腥臭的丹毒和杂质，如同挤牙膏一般，强行逼向双臂，透过掌心，一丝丝，一缕缕地逼入井水之中！
嗤嗤…
极其细微的、仿佛腐蚀般的声音响起。
井水表面，荡开一圈圈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浑浊涟漪，随即迅速消散，融入庞大的井水中，被稀释得无影无踪。
过程缓慢而痛苦，如同将已经长进肉里的毒刺一根根拔出。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衣服，脸色苍白如纸。
直到感觉体内沉积的毒素被排出了微不足道的一丝，他才虚脱般地松开手，瘫坐在井边，大口喘息。
成了…虽然慢，但有效！
他看了一眼深不见底的井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被更深的冰冷覆盖。
对不起，但我别无选择。
从这一天起，顾阳的生活变成了两点一线：白天尽可能调养恢复，夜里溜到井边排毒。
每次只排出一点点，极其小心地控制着量和浓度，确保不会被立刻察觉。
井水似乎没有任何变化，依旧苦涩。经过井水清洗后的工具，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一切如常。
顾阳体内的毒素在一点点减少，虽然速度慢得令人发指，但经脉的负担确实在减轻，《冰心凝脉诀》的运转也顺畅了一丝。
同时，他并未停止窃取那些零碎能量。只是现在，他更加挑剔，只挑选相对纯净的吸收，将斑驳的部分也一并通过井水排出。
他像一个精打细算的苦行僧，又像一个阴险的毒师，小心翼翼地平衡着“进”与“出”，在自我毁灭和苟延残喘之间，走着一根危险的钢丝。
十天，又一次到来。
他再次踏入玉漱洞府。
月璇尊者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时，那冰冷的眉梢似乎极其细微地动了一下。
眼前的杂役，虽然依旧苍白瘦弱，但身上那股令人不快的，夹杂着混乱污秽的气息，似乎…淡了那么一丝？虽然依旧微不足道，但确实有了变化。
“开始。”
顾阳上前，跪坐下，双手按上池壁。
《汲灵化生诀》运转！
这一次，涌出的能量虽然依旧庞杂，却少了那种令人皱眉的沉疴痼疾之感，变得“新鲜”了许多。化生的过程，痛苦似乎也减轻了一丝。
结束后，顾阳依旧瘫倒在地。
月璇尊者沉默了片刻，忽然屈指一弹。
又是一缕精纯冰寒的灵力打入顾阳体内。
但这一次，这缕灵力并非单纯压制毒素，而是在他几条主要经脉中游走一圈，留下了一道极其细微的，冰蓝色的循环印记。
“这缕‘冰芯印’，可助你稍加梳理驳杂灵力，减缓反噬。”她的声音依旧听不出情绪，“若你能保持这般‘洁净’，下次或可多化入半块灵石量。”
顾阳猛地看向月璇尊者，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冰芯印？梳理灵力？减缓反噬？
还要…加量？
巨大的冲击让他一时无法思考。这是奖励？还是更深的控制？那冰芯印，真的只是梳理？
但他不敢有丝毫表露，只能用尽可能平稳的声音道：“谢…谢仙子恩赐！”
“出去。”
再次被傀儡弟子拖出洞府，丢弃在石阶上。
顾阳感受着那道带来丝丝冰凉舒适感的“冰芯印”在体内缓缓运转，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恐惧、疑惑、一丝绝处逢生的侥幸…以及更深的忌惮。
她果然需要他这个“器”保持“性能”！甚至不惜耗费自身灵力帮他“维护”！
那口井…排毒的路子走对了！
但…加量…
这意味着他需要汲取更多能量，排出更多毒素！
那口井…还能承受多久不被发现？
一个更疯狂，更危险的念头在他脑中滋生。
他需要一个更大的，更隐蔽的…“排污池”。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流云宗外围，那一片片荒芜的，散发着淡淡死寂和腐臭气的…沼泽废渊。
那里，是宗门倾倒真正垃圾和废毒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