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葬岗的腐臭气息钻入鼻腔，顾阳却深吸了一口，仿佛这是什么仙酿。他靠在一座半塌的墓碑上，感受着“润脉丹”那微不足道的药力在千疮百孔的经脉里化开，像一滴清水滴入滚油，瞬间就被狂暴的煞气和空间能量撕扯湮灭。
有用，但不够。
远远不够。
他需要更多“维修保养”的资本。需要让月璇尊者觉得，他这个“器”，值得投入更多，而不是轻易丢弃。
目光再次投向那处内门边缘的能量旋涡。那里是他痛苦和力量的唯一来源，也是他目前唯一能主动获取“资粮”的地方。
必须更高效地利用那里！
他挣扎着起身，没有立刻前往，而是先绕道去了杂役区的工具房。这次，他用完成日常任务换来的一点微薄材料——几块下脚料的“导灵铜”，又拿了一罐劣质的“封灵胶”。
深夜，能量旋涡旁。
顾阳忍着空间撕裂的剧痛，用那点可怜的导灵铜和封灵胶，结合《简易阵纹修补》的心得，开始笨拙地在那旋涡边缘布置。
他不是要封印它，那无异于痴人说梦。
他是要…做一个“漏斗”，一个粗糙的“滤网”。
试图将那狂暴混乱的能量流，稍微约束引导得温和那么一丝丝，更适合他这破身体吸收那么一点点。
过程失败了一次又一次，导灵铜瞬间被能量流冲垮，封灵胶被烤干挥发。每次失败都引来更剧烈的能量反噬，让他伤上加伤。
但他不管不顾，眼睛里只有偏执的冷光。
直到天快亮时，一个歪歪扭扭、随时可能散架的简陋符阵，终于勉强成型。
他盘坐在“漏斗”的这边，《汲灵化生诀》全力运转！
轰！
能量依旧狂暴，但经过那简陋符阵的初步引导和分散，冲击力似乎真的减弱了微不可察的一点！虽然依旧痛苦，但至少不会瞬间就让他濒临崩溃！
有效！
他疯狂吸收着，引导着这股力量冲击经脉，喂养《千锻冰髓法》。
【吸收效率提升11%！经脉损伤增速降低8%！】
【《千锻冰髓法》熟练度+5！】
系统的提示音如同天籁！
虽然提升微小，但这是零的突破！是他靠自己挣来的喘息之机！
他贪婪地吸收着，直到那简陋符阵不堪重负，咔嚓一声彻底碎裂，才意犹未尽地切断联系，瘫倒在地。
带着新添的伤痕和微弱增长的力量，他再次走向玉漱洞府。
日复一日。
他像个最吝啬的苦行僧，计算着每一次吸收的效率，改进着那个简陋的“漏斗”。导灵铜换成了稍微好一点的“蓄能石碎料”，封灵胶换成了“阵基粘合剂”。
他甚至尝试将一丝极微弱的渊螭煞气融入符阵，试图让其更适应那种能量。
失败，炸裂，重伤…
偶尔成功，效率提升一点点…
他的“漏斗”越来越像样，虽然依旧简陋得可笑，但对他而言，却是活下去的重要依仗。
每次引导煞气后，他依旧会恰到好处地表现出虚弱和惶恐，偶尔“小心翼翼”地讨要一颗最低等的丹药。
月璇尊者有时会给一颗“润脉丹”或“回气散”，有时只是冰冷的沉默。
但无论给与不给，顾阳脸上的卑微感激都毫无破绽。
他知道，自己这点小动作，大概率瞒不过那个女人。但她默许了。
因为她需要他这个还能用的“器”，保持基本运转。这点微不足道的“投入”，在她眼中，或许只是维护工具的必然损耗。
这就够了。
他要的就是这点“损耗”！
地底那口灵蕴，他也没完全放弃。每次从能量旋涡汲取力量后，身体相对“干净”时，他都会分出最精纯的一丝，隔空度过去。
进度条艰难地爬到了3.8%。那根须上的金属光泽越发深邃，那缕黑气也明显了些，传递出的意念带着一种饱食后的慵懒，以及一点被优质能量养出来的挑剔。
时间在痛苦和挣扎中流逝。
直到某一天，他再次从能量旋涡挣扎着爬起时，忽然福至心灵。
他看着手中几块即将报废的蓄能石碎料，又看了看那缓缓旋转的能量旋涡，一个更大胆的念头冒了出来。
既然能做个“漏斗”…
那能不能做个“电池”？
把这些无法立刻吸收的狂暴的能量，暂时储存起来？哪怕只能存一点点，存很短时间？
这个想法让他心脏狂跳。
如果成功，他就不必每次都把自己逼到极限，可以细水长流，甚至可以积累力量，应对突发状况！
说干就干！
他再次投入到疯狂的实验中。
失败！失败！材料太次，阵法理解太浅薄！储存的能量瞬间失控爆炸！
但他毫不气馁，一次次尝试，一次次改进。
终于，在又一次失败后，一个用所有边角料拼凑起来，表面布满裂纹的，形状只有鸡蛋大小的灰色石球，勉强成型。
它能微弱地吸收一丝能量，并在短时间内保存住！
成功了！
虽然效果差得可怜，储存量可能还不如一颗劣质灵砂，持续时间也只有区区几个时辰，但这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他如获至宝地将这简陋的“电池”藏好。
也就在这一天，当他再次来到玉漱洞府外时，发现气氛有些不同。
洞府外的云雾似乎更加浓郁，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肃穆的气息。两名气息明显比之前傀儡弟子更强大的白衣内门弟子，守在了入口处。
看到他走来，其中一人冰冷的目光扫过，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淡淡的厌恶？
“止步。尊者正在接待贵客，今日维护暂停。”
贵客？
顾阳心中一凛，连忙低下头，恭顺地退到一旁角落等候，心中却念头飞转。
什么级别的贵客，能让月璇尊者暂停玉漱泉的维护？
他竖起耳朵，全力运转《敛息术》和那点微薄的感知。
洞府内，隐约有谈话声传出，似乎设置了隔音结界，听不真切。只能模糊捕捉到几个词：
“…‘星枢阁’…使者…”
“…‘百脉会’…提前…”
“…‘灵泉淬炼’…名额…”
星枢阁？百脉会？灵泉淬炼？
这些词汇对顾阳来说遥远而陌生，但他本能地感觉到，有大事发生了。
而且，似乎与灵泉有关！
就在这时，洞府内的谈话声似乎提高了少许，结界波动了一下，一句清晰的话语流传了出来，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淡漠：
“…既如此，那三个‘淬灵’名额，便依仙子所言。望仙子好生准备，莫要误了星枢阁的大事。”
紧接着，是月璇尊者清冷平静的回应：“使者放心。”
话音落下，洞府云雾分开，一名身着星蓝色法袍，面容倨傲的中年修士，在一名仙姿绰约的女弟子陪同下，迈步而出。那中年修士周身气息浩瀚如海，远非顾阳所能揣测。
月璇尊者亲自送至洞口，神色平淡，却带着一丝难得的郑重。
那星枢阁使者目光扫过候在一旁卑微低头的顾阳，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似乎嫌弃这杂役污了此地灵韵，但也没说什么，化作一道蓝光冲天而去。
月璇尊者站在洞口，望着蓝光消失的方向，沉默了片刻。
然后，她缓缓转过身。
目光，落在了角落里的顾阳身上。
那目光，不再是之前的冰冷或审视，而是带着一种极其复杂的、仿佛在评估一件工具能否胜任新工作的考量。
“进来。”
她淡淡开口，转身走入洞府。
顾阳心脏猛地一跳，压下所有疑惑和不安，快步跟了进去。
洞府内，玉漱泉似乎比平时更加氤氲磅礴。
月璇尊者背对着他，望着泉眼，许久没有说话。
就在顾阳感到窒息般的压力时，她终于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
“星枢阁使者前来，是为三月后的‘百脉大会’提前遴选。本座需闭关七日，淬炼灵泉，以备大会‘淬灵’之需。”
她顿了顿。
“这七日，玉漱泉的日常维护，由你负责。”
顾阳心脏狂跳，面色不显，但是眼中压抑不住充满兴奋！
让他独自负责玉漱泉的维护？！
这…
巨大的震惊之后，是滔天的狂喜和更深的警惕！
机会！这是天大的机会！整整七天，独自面对这口灵泉！
但…为什么？她如此放心？还是…这本身就是一个考验？一个陷阱？
“每日基础维护即可，不可擅动泉眼核心，不可引动渊螭煞气。”月璇尊者声音转冷，“若有丝毫差池…”
后面的话没说，但杀意已足够清晰。
“弟子…弟子万万不敢！”顾阳连忙低下头，声音因激动和恐惧而微微颤抖，“弟子定当竭尽全力，维护灵泉，等待仙子出关！”
月璇尊者转过身，眸光深邃地看了他一眼，屈指一弹。
一道比之前更加复杂的冰蓝色符文没入顾阳眉心。
【获得临时权限：玉漱洞府次级禁制通行及维护符印！】
【获得《玉漱泉基础维护详解》！】
大量关于玉漱泉日常维护的精细法门涌入脑海。
“好自为之。”
留下这四个字，月璇尊者身影一晃，便消失在洞府深处一间突然出现的石门之后，石门轰然关闭，强大的禁制光芒流转开来。
洞府内，只剩下顾阳一人，以及那口汩汩涌动散发着无穷诱惑的玉漱灵泉。
顾阳站在原地，愣了许久。
直到那石门禁制的光芒稳定下来，他才缓缓抬起头。
脸上的卑微、惶恐、激动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只剩下绝对的冷静和一丝压抑不住的疯狂的野心。
他缓缓走到泉眼边，伸出手，感受着那磅礴精纯几乎化为实质的灵雾。
然后，他咧开嘴，露出一个无声的笑容。一桌美味的大餐就放在眼前。
七天…
整整七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