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大晋皇城,御书房内,清淡的安神香抚不平萧天赐眉间深深愁郁。
在他面前,直挺挺的跪着两个身影。一个高大挺拔,孔武有力,是新任右将军白泽(小七); 另一个身材颀长,玉树临风,则是他那个只知风花雪月的九皇弟萧天宇。
“皇兄,求您了,”萧天宇撅着嘴,语气毫不掩饰他的焦急:“您就让我随白将军去吧。”
“胡闹!”萧天赐白了他一眼,一甩袖子烦躁地道:“滚滚滚!别在这里添乱!”
跪在一旁的白泽斜眼瞥了萧天宇一眼,嘴角掠过一丝不被觉察的轻功,随即低头抱拳说道:“皇上圣明!此去南诏并非游山玩水,体查民情。而是驰援穆王爷和神武侯,安乐侯跟着去实在不甚安全。”
“听见没有?刀剑无眼,你给朕安生待在皇城,别在这个档口给朕找麻烦好不好?”
“皇兄,那可是我的…”萧天宇微微一滞,才道:“那可是我的嫂嫂和夫人,我着急啊!我就要去,就要去!”
萧天宇这会儿,又变回了那个十几岁,跟在自家二哥身后撒娇耍赖的九皇子。
今日他进宫来打听南诏的消息,才跨进御书房没一会儿,小七便匆匆赶来求见。说皇城里他已安排好防护,请皇上准他带一万精兵驰援神武侯。
萧天宇一听就不乐意了,这小子看凌云的眼神不对。做为男人,怎么会看不出这小子心思不单纯。
况且,这小子陪着凌云长大,青梅竹马和数次与凌云生死与共的情义,自己拿什么去与之相比?
凌云嫁给自己本来便只是为了早日查明她父兄遇害的真相,若再让这小子得了这天大的救命之恩,那以后,自己哪里还有什么机会?
以凌云的性格来说,若她要提出和离,只怕就算是萧天赐也没法让她改变主意。
“皇兄,我不管,我要去救云儿!”萧天宇又使出他对萧天赐惯用的招数:“你不让我跟白将军一起,我便自己一个人去。”
他抬起头,两眼竟闪着泪光,泛着执拗的赤红:“皇兄,正因为刀剑无眼,我才更要去啊!”
“云儿是我夫人,我若龟缩于侯府,反倒让一个外人去救我的夫人,那我以后的脸往哪里放?萧氏皇族的脸又往哪里放?”
“我萧天宇岂不是要沦为这皇城里一个天大的笑话?今日您若是不准,我便跪在这里不起来!”
其他人也许不知道,但小七却知道,他与凌云尚未圆房。若此次这生死关头,他再上演一出英雄救美,说不定等她们率军回朝的时候,凌云便会向自己提出和离。
他萧天宇必不可能让这样的事情有机会发生!
“侯爷,”小七扭过头,似语重心长地说道:“请侯爷放心,微臣一定将穆王爷与神武侯完整地带回皇城。”
“此去南诏中途艰险,您金尊玉贵,若有闪失,臣万死难辞其咎。”
“况且,”小七嘴角又勾起那抹轻蔑的淡笑,只不过这一次却让一直盯着他的萧天宇察觉到了。
小七顿了顿,接着道:“神武侯与王爷身处险境,援军贵在神速,实在不便带着侯爷这样…时时需人照拂的金贵之躯。”
他语气里的揶揄明晃晃的摆在萧天宇眼前。
萧天宇垂首,眼角却狠狠的瞪着小七。而被他瞪到的人一直微抬着头,一脸凝重地看着书案后的皇帝。
似乎故意装作不知道他的动作。
“皇兄,臣弟虽无半点武力,但臣弟自小熟读兵书,并非一无是处。”萧天宇抬起下巴,桀骜地用眼角瞟过小七:
“白将军骁勇至极,可面对南诏与挛鞮愈六万人的联军,又岂是仅靠骁勇就能胜的?一万精兵的生命绝不是儿戏!”
小七嘴角微抽,鼻息突然加重——狗少爷,这是在暗讽我没念过书是吧?
“皇上,安乐侯殿下对夫人情深义重,然战场非儿戏。臣实在无法分神保护殿下安全,若殿下有分毫损伤,臣……”
他的言下之意,萧天宇当然明白。不就是明着在说自己是个包袱吗!这该死奴才!
“陛下,”小七低头深深一拜,“臣本孤儿,骨肉之情是臣求也求不来的缘分,臣实在不能让安乐侯涉险,不能让任何意外发生。”
他顿了顿,看向萧天宇,“侯爷,就算您可以不顾自己的安危,可您也得为天家血脉想想呀!”
得,这句话,可算踩到萧天赐的痛脚上。
萧天赐被他这句话刺得深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吐出来才道:“白将军说得对,天宇,你身上还有更大的重任。”
“白将军,”萧天宇声音陡然沉下,语气里带着点火药味:“白将军如此阻挠,到底是担心本侯的安全?还是,担心本王去了,会在别的方面碍着将军?”
萧天宇转头看向书案后的皇帝,冷笑道:“本王与云儿夫妻一体,她能为我萧家天下以身犯险,我如何不能为她不顾一切?将军莫要忘了,本侯可是云儿的正牌夫君!”
每一句,萧天宇都毫不避讳地,亲热地叫着云儿。每一句“云儿”都像一根浸了醋的绣花针,扎在小七的心口。
不致命,却扎得他一阵又一阵酸涩难言的刺痛。
去往南诏的官道了,尘土漫天。一万精骑蹄声如雷,砸在通往南诏的焦土上。
一红一青两匹战马奔驰在最前方。红马是小七的赤火,青马则是萧天宇的青云。
赤火背上的小七一身黑袍配着银甲,眼神如鹰。
而在他身侧的萧天宇,那身白衣金甲却成了他的痛苦刑具。萧天宇此刻确是有苦说不出。他咬着牙,脸上强自维持着一个,僵硬如同冰雕一样的古怪笑容。
自上马出城,萧天宇便再没能分出一点心神去做其他任何事。对他来说,骑马不仅是个技术活,还是一个极其辛苦的体力活。
他得用尽全部心力才能在马背上坐稳,并且保持着不落下赤火太远的速度。
小七微微歪头,看向侧后方的咬牙坚持的男人,勾起冷笑。一个鞭花在赤火头上甩出,“啪”脆生生地将空气劈开一条裂缝。
这鞭子,却更像抽在了萧天宇的背上。
此刻丛林里,姑娘们已经在溪水里洗净了血污。那群如山一般的巨兽则在不远处安静地嚼着树叶。看似无意,却恰好将她们围成了一个圈。
毛地妹缩着脖子,眼睛警惕地盯着那些巨兽,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到凌云身边。她扯了扯凌云的衣角,声音细得像蚊子哼哼:
“将军,这,这些山一样大的家伙…是,您从哪座你仙山里请来的神兵吗?”
她活了这么大,别说见过,就连做梦也没有梦见过这么大的家伙。
凌云扭过头,眼神里充满了无奈,“好姑娘,你家将军真的不是神!”
“您就别哄我了,!”毛二妹撅着嘴,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能呼风唤雷,能招来地火,还能让山神爷派坐骑来救咱。你若不是神,还能是啥?说书先生都这么说的!”
毛二妹的话,立刻引得其他人也纷纷围了过来。见大家如此,凌云干脆直接告诉了她们关于大象的一些知识。
可到了最后,这群姑娘却只认可了这些巨兽的名字,其他的一概不信。
凌云看着一个个无缘虔诚的眼神,心底那点现代人的执拗终于彻底坍塌。只能无奈道:“好吧,你家将军确实有些不一样的力量,但真不是神…”
话还没说完,毛二妹马上又抢道:“我们当然知道你不是神,你只是神仙在人间的化身,所以才会拥有我们这些凡人没有的力量。”
嘿,她这会儿倒是说得头头是道。
凌云忽地抬手,不轻不重地一巴掌拍在毛二妹的肩膀上,带着笑语气正经地道:“所以,你们信不信我这个下凡的神仙?”
既然没法脱离神性,索性就让她们相信自己是神仙下凡好了。心态也是打胜仗的关键因素。
毛二妹忽的抬手捧起自己的脸,眼睛亮晶晶的,兴奋得大笑:“啊啊啊,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们将军真是神仙下凡,哈哈哈……”
她叫出这句话,其他的姑娘脸上的表情也跟着便松了下来,眼睛里浮起了兴奋的光:“信!我们都相信将军!”
之前大战的带来惊吓,姐妹在眼前消逝的恐惧,在这一刻,神奇地在姑娘们眼里消失。有什么,能比神在自己身边,更能让人觉得安全的?
就在姑娘们沉浸这一不可思议的现实中兴奋时,不远处的母象发出一声极低的呜咽“呜……”声音不大,却震得姑娘们心脏一颤,笑声戛然而止。
水边喝水的小象猛一抬头,微微一滞以后立刻往母象身边跑。
悠闲啃着树叶的公象们,则同时停下了进食的动作。巨大的脑袋看向森林深处同一个方向,长鼻子扬起,沉闷地发出警告的低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