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地外的小酒馆里。
顾承砚举起酒杯道:“黄叔,各位,我敬大家!感谢大家这些天对我们的照顾。”
老黄和几位工友同时举杯和他碰了一下。
“小顾,你这是要走了?”
老黄放下酒杯,问了一句。
“嗯!黄叔,我也不瞒您,我来咱们工地是来体验生活的,我是个演员。”
“看看!看看!”老黄高兴地说道:“我就说小顾不是普通人吧?怎么样?”
“得了,老黄!”工友们拆台道:“当时你还说人家小顾一天都干不了呢。”
“可不是!怎么样?人小顾生生干了俩礼拜。”
“哎!小顾,你都演过啥呀?给我们说说呗!”
“......”
顾承砚看了看时间,然后让阿正去找老板把店里的电视调到潇湘卫视。
“黄叔,这电视剧里就有我。”
老黄众人一起抬头看向电视机。
没一会儿,顾承砚扮演的张伟出现在画面中。
几人看看电视又转头看看顾承砚。
“哎~!哎~!我地个乖乖!还真是你小子呀!!!”
虽然面前的顾承砚晒黑了不少,但他们还是一眼就认出了电视上那人,就是这些天一起和自己在工地干活的人。
顾承砚笑着回道:“黄叔,没骗您吧?我真是个演员。”
“嘿!你小子真是这个?”老黄竖起了大拇指继续道:“你们演员多金贵呀!硬是来工地里来扛活!”
顾承砚闻言却收敛了笑容。
他来这里仅仅只是体验。
这样艰苦的日常,却是老黄他们的人生。
生活的苦,如同暗巷里无声蔓延的青苔,在无人注视的角落肆意生长。
那个在一旁笑得腼腆的孩子,明明脸上还带着未褪的稚气。
却要把稚嫩的肩膀压弯成弓,用每一铲水泥、每一块砖石,垒砌弟弟的未来。
他旁边那个常在工棚的灯光下反复摩挲妻子照片的中年汉子。
妻子透析机规律的嗡鸣,是他每个日夜悬在心头的警钟。
他要把每一分工钱都要掰成两半,一半换成针管里流淌的希望,一半留作家中的柴米油盐。
而老黄刻满风雨的皱纹里,藏着的是喜悦与忧虑。
小儿子的录取通知书像是滚烫的烙铁,烫得他既喜且忧。
学费、生活费,家里的开支是他要扛起的一座座大山。
这细碎的苦,是浸透衣襟的汗。
是深夜未眠的愁。
是那咬紧牙关咽下的泪。
在岁月里悄然成茧,包裹着生活最真实的模样。
可即便再苦再累,顾承砚在这段时间里也感受到了他们真挚、热诚的心。
“黄叔,各位!今晚就要和大家说再见了。
你们都有我和阿正的电话,将来如果遇到什么困难。
别客气,打电话!”
老黄等人不知道顾承砚这句话的含金量,只是笑着答应一声。
他们之中几个老成的,更是根本就没把这当回事儿。
人家随口说的场面话,当真就傻了。
“阿正!”
阿正闻言从包里取出几个红包放在自家老板面前。
“黄叔!”顾承砚双手递上红包道:“咱家弟弟的升学宴我去不了了,但这心意您得收下!”
老黄看了看红包的厚度,应该有一万块。
急忙推拒道:“不成!不成!这哪成呢?你这礼也太重了。”
顾承砚不管那么多直接塞进他怀里,然后用上了从马岳川那学来的那句话。
“黄叔!别跟我撕巴啊!给孩子的!”
随后又拿起一个红包递给那中年汉子:“李哥,嫂子在老家住院,兄弟去不了。
这点钱您收下,给嫂子买点补品。”
不待汉子推拒,顾承砚已经转向桌上年纪最小的那孩子。
一圈下来,红包都送了出去。
顾承砚举杯道:“走了!咱们有缘再见!”
酒杯碰在一起,所有人一饮而尽。
一众人目送阿正开着小面离开。
老黄捏着手里的红包,心里热热的。
“走!天还早,咱们回去接着喝!小顾已经买过单了,咱们别浪费!”
几人答应一声回到小饭店里继续喝酒。
老黄回头瞥了一眼,面包车已经消失在街角。
嘴角的笑意有些苦涩。
能随随便便送出这么大红包的人,终究和他们生活在不同的世界。
面包车上。
阿正没有喝酒,他的工作是司机、保镖。
酒这个东西,他是从来不碰的。
顾承砚喝的有点急了,歪在座椅上。
阿正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后问道:“老板!没事儿吧?”
“没事儿!”顾承砚闭着眼睛想了想又道:“联系我姐,帮我安排个公司普通职员的岗位。休息几天,咱们就过去。”
“老板!这行不通,顾总公司里的人可能认识你!”
“她那我又没去过几次!”
“老板!《全资进组》、《爱情公寓》。你肯定会被认出来的!”
顾承砚这才想起来,他刚刚还说过自己是个演员。
揉了揉额头,有些发愁。
苏正浩让他体验普通人的生活。
经过在工地的这些天之后,他发现自己确实如苏正浩所说,存在阶层认知壁垒。
那么接下来该做些什么呢?
阿正踩下刹车,缓缓减速停在红灯前。
顾承砚靠在车窗上。
暮色中,一抹炽烈的黄色出现在他的眼前。
那黄色像是一把撕开夜幕的利刃,连路灯的光晕都被这黄色烫出了一个大大的窟窿。
“阿正!”
“在,老板!”
“歇两天,然后我们去送外卖吧!”
“......”
阿正的心很累。
好好的日子不过,扛钢筋,送外卖!
“老板!外卖得您自己送啊!总不能咱俩送一份外卖吧!?”
顾承砚挠了挠头。
确实,阿正难得说出的话这么有道理。
“那你帮我准备一下,我自己去送!”
“好的~!老板~!”
三天后。
顾承砚黄袍加身。
“老板。你确定真的学会了吗?”
阿正有些担心,老板这是第一次骑电动车。
“放心,这比摩托车简单的多!走了!”
阿正摇摇头,去车库开车跟在老板后面。
两个小时后。
阿正痛苦地哀嚎道:“老板!求你了!别送了!我真吃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