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温柔的凌迟
静室之内,落针可闻。
叶尘盘膝而坐,那面布满蛛网裂痕的【阴阳轮回镜】,静静地悬浮在他面前。
镜面晦暗,早已失去了昔日吞吐星河的神采,像一块即将彻底风化的古老遗物。
他尝试着,将一缕自身的神性本源,小心翼翼地渡入其中。
嗡——
镜身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那几道最深的裂痕,竟又有扩大的趋势。
叶尘的眉头,紧紧锁起。
不行。
此镜受损的根基,远超他的想象。“神寂”一战,它作为连接归墟与天垣界的坐标,承受了【清道夫】法则抹除的绝大部分反噬之力,早已濒临崩溃。
强行修复,只会让它彻底碎裂。
可若不修复此镜,他就无法踏上星空古路,更遑论去寻找根除【天诛】的解药。
难道,真的要被困死在这方天地,眼睁睁看着清璇的本源,被自己一点点耗尽?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混杂着压抑的狂躁,在他胸中翻涌。
他缓缓抬起手,掌心对着那面破镜,指尖因极致的用力而微微泛白。
“夫君。”
一声轻柔的呼唤,自身后传来。
清璇不知何时,已来到他的身后,身上披了一件薄衫。她看着叶尘那紧绷的背影,眼底满是心疼。
“别逼自己太紧。”
她从身后,轻轻环住他的腰,将脸颊贴在他的背上。
“就算……就算真的没有办法,我也心甘情愿。”
叶尘的身躯,微微一震。
他反手,握住她环在自己腰间那微凉的小手,缓缓闭上了眼。
心甘情愿?
我……不准。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腾的情绪,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温和。
“傻丫头,说什么胡话。”
“我只是在想,神寂一战,你体内肯定也积攒了不少驳杂的法则之力,若不及时梳理,恐会留下隐患。”
他转过身,将她拉入怀中,让她盘膝坐在自己面前。
“来,坐好。”
“为夫,亲自帮你检查一遍。”
他的语气,温柔得不容置疑。
清璇俏脸微红,乖巧地点了点头,缓缓闭上了眼,彻底放开了所有心防。
叶尘的指尖,轻轻点在她的眉心。
神念,如最轻柔的月光,顺着她的经脉,探入了那片浩瀚无垠的紫府灵台。
初始,一切如常。
她的本源星海,依旧璀璨,磅礴,充满了生命的气息。
然而,当他的神念,顺着灵力流转的轨迹,触及到那片与【天诛信标】产生共鸣的本源核心时——
叶尘的神魂,猛然一颤。
他看见了。
那片作为一切根基的本源光华,竟是虚浮的,如水中月影,一触即散。
在那光华的最深处,一道道肉眼无法察觉的灰败气息,如同跗骨之蛆,正死死地缠绕着本源道核。
那是一场无声的窃取。
一块完美无瑕的稀世宝玉,正被人用最锋利的、看不见的刀,从内部,一刀刀刮去最核心的神蕴。
它的光华,竟是一场美丽而垂死的谎言!
噗。
叶尘的喉头一甜,一股逆血险些当场喷出,又被他强行咽了回去。
那股腥甜,瞬间在他胸腔中炸开,化作无边无际的、冰冷的痛苦。
他看着眼前,依旧对自己毫无防备、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浅浅笑意的清璇。
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攥住,几近窒息。
他猛然收回了神念。
“好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沙哑。
清璇缓缓睁开眼,只觉得神清气爽,通体舒泰,丝毫未曾察觉到,就在刚刚那一瞬间,眼前的男人,已经在心中经历了一场怎样的炼狱。
“谢谢夫君。”她甜甜一笑。
叶尘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将她紧紧地、紧紧地,拥入怀中。
那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清璇被他勒得有些喘不过气,却也没有挣扎,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柔声道:“怎么了?”
“没事。”
叶尘将脸,深深埋进她的颈窝,嗅着那股让他安心的淡淡体香。
“只是突然想通了一件事。”
“若想让她真正地活……”
“我,必须走。”
叶尘一筹莫展。
眉心发出刺目的光华,瞬间吞噬了整间静室。
叶尘定睛看去,由轮回婴所化的元神体庄生浮在空中。
只见他伸出白嫩的手指,在虚空中轻轻一点。
三道光华,从他指尖飞出,在半空中,化作三件物品的清晰虚影。
一滴仿佛蕴含着整片星空的、晶莹剔澈的泪珠。
一捧闪烁着时间碎屑般光芒的、金色的沙砾。
以及一块混沌不清、仿佛世界雏形的、朴实无华的石头。
“想去界海,先把【虚空之泪】、【时光之砂】和【界心之石】找来。”
庄生用小手指了指第一件物品的虚影,对叶尘道。
“这第一个,就在下面。”
“上次你们来,是客人。”
他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
“这次嘛……是小偷。”
与此同时。
在数万里之外的东胜联军大营中,一身薄装的练霓裳,突然猛地僵住了。
练霓裳缓缓地抬起头,她那绝美的面庞上眉头微蹙。
“这家伙……”练霓裳轻声呢喃道,
“又在搞什么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