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村长算不上什么官,但好歹也沾个“长”字,下这么大的这么时间雨,受灾是肯定的,第二午时左右,雨稍小了点,阿弟出去瞅了一眼回来道:
“哥,他家没事,谢三郎腿咋样不知道,但房子好好的,我隔河喊了几声,谢嫂子出来回了,说没事,一切都好,还说河水暴涨,过不来帮忙,很不好意思呢!”
“帮忙?他们一家子安安稳稳的就是帮忙了,还真是老天有眼呢!他一家子在那荒滩野坡上倒没事,反倒是大老许家,离了老三家两口子,眼看着大雨要来,阴沟涵洞都没人掏一掏,结果前堵后涌的,水全往他家后院灌,后院围墙垮了,两头猪淹死了,鸡都死了三只,粪水流得满院满屋的,谁也没功夫搭理他家,一家子嚎丧呢!”
“哥,我觉得这雨怕是还得下,要不趁现在雨小点,把低洼处的稻子抢收了,刚才我去那边,大荒坡下的几块地已经冲毁了”。
“那地方就是那样的,晴天晒死人,雨天又是泥水横流,存不住水的,他们也就乱种一下,冲了就冲了,倒是抢收的事得抓紧”。
比起大老许家满院子的粪水,最重要的当然是抢收粮食,村长一敲锣,大家也认为说得对,男女老少齐上阵,从最低洼处的收起,直接从水里把稻谷给捞了割回家。
“快点!来不及了!赶紧退!”
雨小了那么一两个时辰,到傍晚又开始下大了。
村民们都去抢收河滩边的稻谷了,他家的位置好,冲是冲毁不到的,但这要命的雨下起来就没个够,着实叫人生气,蠢不死的老三,一天十六文工钱的活计不做,非要去帮人,结果把自己给摔成那熊样,家里都成这样了也没人搭把手,真是气死人了!
老头生气,老太婆更生气,一切都怨泥腿子贱妇生的那傻子,早死两息的时间,任由他们咋闹,丢给汪家了事,别说老三不一定会伤了,就算伤了,不还有那泥腿子贱妇和几个小畜牲在,不至于连个掏沟挑粪的都没有,以前觉得闹哄哄的烦人,突然间屋子就空了,人一少,雨一大,房子还漏雨,到处湿答答的,糟心!
在老太婆的咒骂声中,许老头和两个半残儿媳妇把从后院进前院的两个巷道堵了起来,把大门打开,粪水终于泄了出去,一家四口倒也没力气吵架了,熬了一大锅姜汤猛灌,再煮一锅浓稠白米粥干下去,短暂的幸福感又回来了!
村里都成这样了,那一窝野牛在那荒郊野外的,能好到哪里去?
村民们都去抢收粮食了,找不到人帮忙,两头死猪的肚子越来越鼓胀,这样下去不行,得处理!
咒嗓声中,三人只能先把猪肚子剖开,把内脏给掏了出来,独眼妇长年累月在家主厨,方法倒也不少,逼老太婆把盐拿出来,两个猪心当场煮了,猪肝猪肺猪油猪镰铁全都抹了盐腌上,猪肚和猪肠是段氏的新发明,肠子用两根小竹棍交叉把口撑开,再用线拴了吊廊下雨水口,屋椽水自动灌进去冲涮猪肠,挂起费劲点,但管用,猪肚就不用这么麻烦,直接剖开成片,依然用棍子撑开,再挂到雨地里,爱咋冲就咋冲。
所以说,天下无难事,主要看你人灵不灵巧?猪毛不好去,那就暂时不去,连毛抹上大盐,腌上,而且不缸,想起大缸就恨得咬牙切齿!虽然那缸往年也不用来腌猪肉,因为猪最后会被整猪卖了,活卖,不用杀的,但那可是老许家兴旺发达的象征!要是不被那俩小畜牲敲破,哪里会有后续来那么多的祸事?作恶多端必自毙!如今一家七口的肚子怕也和这猪的一样鼓,可惜没人给他们肚皮上来一刀!猪肚皮上来一刀可以吃,他们来一刀也只有野狗吃!咱们正忙,谁有功夫帮野狗?
许老太婆:“这猪毛不知道拨,腌得成吗?”
胡兰花:“咋腌不成了?刮了毛又没缸来装着腌,就这样从里面顺勒骨划几刀,抹足大盐,再合拢,整个儿放柴堆上,皮毛正好挡灰”。
段美娟:“就这么办!人都快累瘫了,哪还有力气刮什么毛?到时候现吃现刮烧,要多方便就多方便!”
雨又开始大下了,猪肠像两条大蠎蛇挂廊下,虽然冲洗勤快,但有点渗人,管不了那么多,猪心已经煮熟了,就着灶火吃了再睡。
太累了,该吃点补补,第一口,嚼得动了!开吃!两个猪心四个人,很好分,一个猪心匀匀分成两半,为了好煮熟,每片都来个连刀切,煮红薯的时候不掉一丁点,吃的时候双手配合牙齿一拉一咬就撕开,每人一片,想咋吃就咋吃!
从来没有这么累过,也从来没有一个人分到这么肉,无论伤的或没伤的,也无论伤了哪里的,一开始都猛吃,都是各人拿回房里吃,不当着他人的面,不用讲究形象。
开始真的很好吃,可后来却是压不住的腥骚味!
猪心就是猪心!太他娘的腥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