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牧阳睁开眼,天边刚泛出灰白。
他坐在石坪上,玄铁重剑横于膝前,剑身覆着一层薄霜,像是睡着了。
昨夜五式连招耗尽力气,现在四肢像被抽了筋,动一下都酸得龇牙。可脑子却清醒得很——不是那种“我悟了”的灵光乍现,而是“再不动就得冻成冰棍”的求生本能。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九阴真经的调息法自动运转起来。气息从丹田出发,绕任督二脉一圈,勉强把僵硬的经络搓热。
眼角余光扫到那张纸条:“城南老槐,十八折,汤勿凉。”
风早停了,它还贴在剑柄上,像块甩不掉的狗皮膏药。
“现在去?还是先活过今天?”
话音未落,头顶传来一声鹰唳。
不是普通的鸟叫,是那种能震碎松针、让整座山抖三抖的嗓门儿。
神雕来了。
它从雪峰滑翔而下,翅膀展开比门板还宽,落地时连个雪花都没惊起,稳得像个退休的老干部巡视自家地盘。
一人一雕对视。
苏牧阳没动。
神雕也没动。
但那眼神,分明写着三个字:“还不走?”
“你懂人话吗?”苏牧阳试探。
神雕翻了个白眼——真·翻了个白眼,眼皮往下一拉,金瞳斜瞥,鄙视值直接拉满。
然后它转身,走了两步,回头,又走,再回头。
这套路熟啊!
这不是江湖上传说的“高人引路三回头”嘛!
只不过别人是仙风道骨的老前辈,你是只羽毛锃亮的大鸟。
“行吧。”苏牧阳撑地起身,捡起重剑扛肩上,“算我服了,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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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路难走,不是一般的难。
积雪埋到大腿根,每踩一步都像在跟大地拔河。更绝的是,神雕压根不走正道——专挑悬崖边、断崖口、滚石坡这类“人类不宜进入”的区域穿行。
“大哥,咱能不能走点阳间路?”苏牧阳喘着粗气问。
神雕头也不回,翅膀一扇,拍飞一块摇摇欲坠的冰岩。
轰隆——
巨石砸进深谷,激起一片雪雾。
刚才那位置,正是苏牧阳站过的地方。
“……谢谢。”
他默默把重剑插进雪地当拐杖,学着神雕的样子,用剑尖探路。
走到一处陡坡,脚下突然一滑。
身体失控下滑的瞬间,他本能使出“沉渊镇岳”之势,腰脊发力,剑刃横切雪层,硬生生在斜坡上犁出一道沟,止住坠势。
抬头一看,神雕正站在上方,爪子勾着一根枯藤,尾巴轻轻一摆,指向左侧岩缝。
里面黑黢黢的,看着不像藏宝洞,倒像野兽窝。
苏牧阳犹豫一秒,钻了进去。
洞内干燥,地面铺着碎石和干草,角落还有几根啃过的兽骨——显然有主。
但他顾不上那么多,靠墙坐下,调息恢复体力。
就在这时,神雕低头,用喙轻轻啄了啄某块石板。
咔。
一声轻响。
石板微微下沉,旁边岩壁竟裂开一道缝隙,露出半截木匣。
苏牧阳愣住。
这不是机关陷阱,是……提示?
他伸手取出木匣,打开。
里面没有金银,也没有毒药,只有一株通体赤红的草药,叶片呈螺旋状,闻起来有股淡淡的铁锈味。
“这是……续脉草?”
他在杨过给的《百草辑录》里见过记载,此物能修复受损经络,尤其适合苦修过度、内息紊乱之人。
难怪神雕带他来这儿。
“您老是懂养生的。”
他小心收好草药,看向神雕,“还有别的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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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处险地在半山腰的断崖之间。
两峰夹峙,中间仅一条窄桥般的冰脊相连。风大得能把人吹成风筝。
神雕展翅示意:“过。”
苏牧阳盯着那不足两尺宽的冰面,咽了口唾沫。
刚迈一步,脚底打滑,整个人差点表演“自由落体”。
千钧一发之际,神雕猛然俯冲,利爪钩住他肩带,硬生生把他拽回崖边。
“咳咳……我说咱下次能不能提前沟通?”
神雕甩甩头,仿佛在说:“自己不行别怪路窄。”
休息片刻后,苏牧阳改变策略。
他不再急着前进,而是把重剑横握手中,像平衡杆一样调节重心,一步一步,缓慢挪动。
走到中途,冰层发出细微裂响。
他立刻单膝跪地,将重剑插入冰面固定身体。
下一秒,前方三丈处轰然塌陷,碎冰如雨坠落深渊。
他趴在地上,心跳快得像擂鼓。
回头望,神雕已飞至对面,静静等着。
等他爬过去,神雕忽然低鸣一声,翅膀指向崖壁某个隐蔽凹槽。
那里长着一簇银白色的小花,在寒风中微微颤动。
苏牧阳认出来了——“凝神莲”,传说中能让武者心神清明、突破瓶颈的奇药。
他小心翼翼采下,放入怀中。
“今天收获不错啊。”
神雕没理他,转身继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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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处是个山腹溶洞,入口被藤蔓层层遮蔽,若非神雕用爪子拨开,根本看不出有人工开凿痕迹。
洞内幽深,地面布满断裂石板,明显曾设机关。
苏牧阳屏息缓行,按九阴真经的吐纳法降低呼吸频率,脚步轻如落叶。
走过七块石板后,前方出现一道高壁,石龛嵌于其上,距离地面近三丈。
普通人跳都跳不上去。
他正琢磨怎么搭人梯,神雕忽然蹲下身子,背对石壁,翅膀微张。
“你是让我……骑你飞上去?”
神雕扭头,眼神写着两个字:“快点。”
苏牧阳深吸一口气,踩上它宽阔的背部。
神雕双翅一振,腾空而起,精准托举他至石龛高度。
他伸手一摸,取出一本尘封已久的册子。
封面四个古字:《太虚剑典》。
手指刚触到书页,一股寒意顺指尖窜上脊背,仿佛有无数剑意在书中沉睡,只待觉醒。
“好东西!”
他紧紧抱住剑谱,神雕缓缓降落。
就在即将落地时,洞顶突然簌簌落石。
不好!
苏牧阳抱拳翻滚避开,抬头只见原本站立的位置已被巨石砸实。
神雕低吼一声,展翅护住他,等尘埃落定才收回羽翼。
“这地方迟早得塌。”
他拍拍身上灰尘,将剑谱贴身收好。
神雕没急着离开,反而在洞口停下,用爪子划地三下,留下一个奇特符号——像是“卍”字变形,又像某种古老标记。
“留个记号?怕以后找不到?”
神雕不理,转身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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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回途中,天色渐明。
雪林静谧,晨光透过松枝洒下斑驳光影。
苏牧阳扛着重剑,步伐虽沉,眼神却亮得吓人。
怀里揣着续脉草、凝神莲,还有那本神秘的《太虚剑典》。
一夜苦修换来的疲惫还在,但现在,全是劲儿。
“回去就能研究新剑法了。”
他想着,嘴角刚扬起,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撕裂声。
像是布帛被扯开。
回头一看——
神雕正用喙咬住他衣角,轻轻一扯。
破了一道口子。
苏牧阳低头,发现那正是昨夜练功磨破的地方。
他笑了:“你是嫌我穿得太寒碜?”
神雕松口,昂首挺立,金瞳映着初升的日光。
两人一雕穿过林间小径,最终停在居所后山的空地上。
苏牧阳站定,望着不远处的小屋。
窗纸透出微弱暖光,应该是炉火未熄。
他解下重剑,轻轻靠在门边。
转身看向神雕:“接下来,你还来不?”
神雕没回答。
它只是缓缓展翅,飞上屋后那棵千年古松,栖于最高枝,如一座沉默的哨塔。
苏牧阳推门进屋,反手合拢。
桌上,他随手放下《太虚剑典》。
书页无风自动,翻至中间一页。
上面画着一式剑招,名为“归墟引”。
图中持剑之人,背影竟与他有七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