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林薇合上最后一份文件,揉了揉酸涩的眉心。办公室内只剩下键盘敲击的余响和中央空调低沉的嗡鸣。
连日的舆论风波和股价震荡虽暂告段落,但后续的善后工作依旧千头万绪,像一张无形的网,缠绕着她,消耗着她的精力。
她端起已经冷掉的咖啡,轻啜一口,苦涩的滋味在舌尖蔓延,却恰到好处地驱散了一丝疲惫。
就在这时,放在桌面的私人手机突兀地震动起来。
屏幕亮起,显示着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
归属地:国外。
林薇的动作顿住了。
她的私人号码知道的人寥寥无几,更遑论是来自海外的陌生呼叫。
一丝本能的警惕掠过心头。
经历了秦雨柔的阴谋,她对任何突如其来的联系都保持着最高级别的戒备。
震动持续着,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执拗。
她看着那串数字,眸光微凝。
是骚扰电话?还是……
犹豫只持续了短短两秒。
她最终还是划开了接听键,将手机放到耳边,但没有立刻出声。
电话那头先是一片沉默,只有细微的电流声,仿佛对方也在迟疑。
“喂?请问……是林薇小姐吗?”
一个陌生的男声传了过来,说的是中文,但带着一种明显的、长期生活在国外的语调。
声音听起来有些年轻,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局促。
“我是。您是哪位?”林薇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她并没有否认自己的身份。既然对方能叫出她的名字,显然是有备而来。
“……冒昧打扰了。”对方似乎松了口气,但语气依旧谨慎,“我姓陈,陈朗。是……沈言之的朋友。”
沈言之。
这个名字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林薇的心湖里漾开了一圈极其微弱的涟漪。
她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也没有想起这个人了。
久远得像是上辈子的事情。
那个曾经在她人生规划里占据重要位置的青梅竹马,那个在她家变初时试图劝阻她、却最终远走海外的旧友。
“有事吗?”林薇的声音依旧冷淡,甚至比刚才更疏离了几分。
她不明白,沈言之的朋友为何会突然找上她。
电话那头的陈朗似乎被她冰冷的语气噎了一下,停顿了片刻,才有些艰难地再次开口。
“林小姐,很抱歉用这种方式联系您。我……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
他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恳求,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言之他……他最近遇到了一些很麻烦的事情。情况……可能不太好。”
林薇握着手机的手指,几不可查地收紧了一下。
但她没有打断,只是静静地听着。
“他不让我告诉任何人,尤其是……尤其是您。但我看他一个人硬撑,实在担心……”
陈朗的声音低了下去,充满了忧虑。
“我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他似乎惹上了很大的麻烦,经济上,甚至……可能更严重。”
“他最近状态非常差,我很怕他……”
后面的话,陈朗没有说下去,但那份欲言又止的担忧,却清晰地传递了过来。
办公室内一片死寂。
林薇站在落地窗前,窗外是城市璀璨却冰冷的夜景。
她的脸映在玻璃上,表情淡漠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刚刚听到的只是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
只有她自己知道,在听到“麻烦”、“状态非常差”这几个字眼时,她的心跳漏跳了那一秒。
但也仅仅只有那一秒。
“陈先生,”她终于开口,声音平稳得像是在讨论一份无关紧要的合同,“我和沈言之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
“我想,他的事情,我恐怕无能为力。”
她的拒绝干脆而直接,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过去的情分,早已在时间和距离中消磨殆尽。
如今她自己的王国尚且根基未稳,四面楚歌,她没有多余的心力去顾及一个遥远故人的困境。
尤其是一个,当年并未选择与她共同面对困境的故人。
电话那头的陈朗似乎没料到她会如此冷漠,急切地辩解。
“林小姐,我知道这很冒昧!但言之他以前……他真的很在乎您!他现在只是……”
“陈先生。”林薇打断了他,语气里带上了不容置疑的结束意味,“谢谢您告知我这件事。”
“但我建议您,如果情况真的如此严重,或许应该寻求更专业的帮助,或者联系他的家人。”
“我还有事,先挂了。”
说完,不等对方回应,她便结束了通话。
手机屏幕暗了下去,办公室重新陷入一片沉寂。
林薇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窗外的霓虹闪烁,映照着她毫无表情的侧脸。
刚才那通电话带来的细微波动,似乎已被她彻底压下,深埋于心底。
她转身,走回办公桌后,准备继续处理未完的工作。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