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格尔的意识在无边的混沌与剧痛的余烬中沉浮。
那种灵魂被强行撕裂又勉强粘合的钝痛感依旧萦绕不散,但某种更柔和、更温暖的力量正缓缓包裹着他,将尖锐的痛苦抚平为一种深沉的、疲惫的麻木。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自己“站”了起来。
脚下并非实体,而是一种无边无际、空茫柔软的“地面”,仿佛踩在凝聚的云絮或光尘之上。
四周是均匀、柔和、无法分辨来源的微光,没有上下左右之分,没有声音,没有温度,甚至没有时间流逝的实感。
绝对的寂静与空无。
然后,他看到了它——
就在这片纯粹空无的正中心,安格尔看到了一扇熟悉的、略显陈旧却保养得当的粉红色木门孤零零地矗立在那里。
门板上那两个歪歪扭扭的白色可爱猫猫涂鸦依旧醒目。
——#403号地下城的那扇门。
...
“为什么它会出现在这里。”
安格尔轻声呢喃着,尽管尚且没有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但他大致推测出了自己所处的位置并不在现实世界。
而木门,它在这片本应空无一物的意识空间显得如此突兀,又如此…理所当然。
安格尔的意识体沉默地“看”着这扇门,他先是左右打量了一下,然后选定了一个方向,安格尔朝着远离木门的方向走去,但...很快,安格尔发现自己又绕了回来。
很显然,没有路径,没有选择,这片空茫中唯一的存在就是它。
他闭眼沉思,许久后,他睁开眼,绕着木门走了一圈,但门后面什么都没有。
又一次站在门前,那种既视感愈发强烈。
安格尔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如同上一次那般,抬起无形的手,轻轻叩响了门扉,怀抱着一丝侥幸心理,安格尔直接握住了把手...
拧不动。
那两只白色猫猫冲着他可爱地微笑着,似乎在催促安格尔快些念出那一句咒语。
安格尔:...
轻轻叹了口气,安格尔面无表情:
“阿尔图罗大贤者天下无双,美貌盖世,惊才绝艳,可爱可爱最可爱。”
就在咒文落下的瞬间,那熟悉的、带着几分俏皮与慵懒的少女轻笑声响了起来,直接在他的意识中荡开,驱散了部分沉寂。
“吱呀——”
粉色的木门应声向内打开,门后并非他想象中的任何景象,依旧是一片空茫的微光,依旧是这片迷蒙的空间。
但在那光晕中央,站着一个人影。
一位灰发少女。
她戴着一顶崭新的、帽檐异常宽大的尖顶巫师帽。
那帽子的颜色是深邃的、仿佛将星空碾碎后染就的暗蓝色,上面点缀着些许如同初生星辰般闪烁的银色细碎光点。
帽檐的阴影投下,将她面容的大部分细节都巧妙地隐藏在了神秘的昏暗之中。
安格尔努力想要看清她的脸,但视线触及那片区域时,总像是被一种温和却绝对的力量轻柔地滑开,只能捕捉到一个大致的、优美的轮廓。
光滑的额头,挺翘的鼻尖线条,微微弯起的、色泽柔和的嘴唇…但更具体的五官,却如同笼罩在流动的薄雾之后,令人无法真正铭记,唯留下一种“她在微笑”的鲜明印象。
她身上穿着一件样式古朴、裁剪却异常精致的灰蓝色长袍,袍袖宽大,边缘绣着与帽子上类似的、不断明灭变化的银色符文,它们仿佛拥有生命般缓缓流转。
一种难以言喻的气场笼罩着她,并非威严的压迫,而是一种…仿佛她本身就代表着某种更宏大、更根本的“规则”般的超然与神秘。
她仅仅是站在那里,就仿佛成为了这片空无世界的绝对中心与解释。
两人隔着门框,在这片空茫的意识空间中对视着。
虽然无法清晰看到对方的表情,但安格尔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那被模糊化的视线正落在自己身上,带着一种饶有兴味的、仿佛在观察什么新奇玩具般的探究感。
沉默持续了相当长一段时间,这种沉默并不尴尬,反而像是一种无声的、彼此心照不宣的默契衡量。
终于,还是那位少女先开了口。声音空灵悦耳,却带着一种奇特的重量,仿佛每个音节都敲击在意识的底层结构上。
“唔…”
她似乎沉吟了一下,语气忽然变得异常严肃,甚至带着点学术探讨般的郑重其事。
“虽然有些突兀,但现在我有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必须要问你,安格尔·亚尔维斯。”
安格尔的意识体瞬间紧绷,翠绿的眸子变得锐利起来,对方的语气和对于她身份的猜测,都无法让安格尔轻视,这似乎是一次触及某个关乎世界存亡或他自身命运的核心秘密的对谈。
所以,安格尔沉声回应,不敢有丝毫怠慢:
“你说。”
然后,他听到对方用那种探讨世界本源般的严肃口吻,清晰而缓慢地问道:
“就是...你今天…洗澡了吗?”
“…”
安格尔感觉自己的意识体似乎凝滞了一瞬。
他甚至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虽然在这里他并没有真正的身体。
“我…洗了。”
他顿了顿,还是选择如实回答,尽管觉得这问题在此情此景下荒谬绝伦。
“在虽然在跟芬里尔战斗之后可能会变脏,但今天休整的时候,我确实洗过。”
“哦——”
少女拉长了语调,那被模糊化的面容上,嘴角的弧度似乎更上扬了一些,带着显而易见的满意。
“很好,爱干净是个好习惯。”
说着,少女摇摇身子,温声道:
“我喜欢爱干净的孩子。”
安格尔:“…”
他闭上眼,又沉思了片刻,然后安格尔决定跳过这个话题,直接切入核心:
“这里是哪里?你…是阿尔图罗?”
“这里是你意识的浅层,一个比较有趣的夹缝。至于我?”
少女轻笑一声,宽大的巫师帽檐微微晃动了一下:“哈哈哈~你可以这么认为,也可以认为只是她留下的一缕比较固执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