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雅兰那是一个气啊!他引以为傲的儿子,怎么就遭何婉茹那样的女人给算计了?
段暝肆何尝不想立刻飞到蓝黎身边,向她解释一切?可是,一想到她醒来时那崩溃痛哭、对爱情充满绝望的眼神,他的心就像被无数根针扎一样疼。
此刻的蓝黎,正在气头上,悲伤欲绝,他能解释得通吗?她会相信他吗?
他,竟然有些害怕了,害怕看到她那怀疑、疏离的眼神。
——
段暝肆已经在蓝公馆外停了整整五个夜晚。
黑色的宾利隐在梧桐树的阴影里,像一头沉默的困兽。车窗降下一半,露出他疲惫的侧脸,眼底布满血丝,下颌线绷得紧紧的。他抬头望着二楼那扇亮着暖光的窗户,那是蓝黎的房间。
有时,她的剪影会短暂地从窗帘上掠过,他的心跳便会不受控制地漏掉几拍,随即又被更深的痛楚攫住。
他摸出烟盒,敲出一支,点燃。猩红的火点在黑暗中明明灭灭,如同他此刻晦暗不明的心绪。他后悔,无以复加的后悔。
为何当初要选择独自处理何婉茹的事?为何要低估那个女人的恶毒,又高估了自己的掌控能力?他想给蓝黎一个惊喜,结果却亲手将最锋利的刀刃递到了敌人手中,伤了他最想保护的人。
脑海里翻腾着段知芮的话——“肆哥,你这次完蛋了。”还有她那句更扎心的:“我现在觉得陆承枭挺爷们的。”
陆承枭!
这个名字像一根刺,深深扎进他心脏最柔软的地方。他不得不承认,在蓝黎最危险的时候,是陆承枭救了她。这份感激与巨大的危机感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撕裂。
他害怕,怕蓝黎因此感动,怕那段她曾努力放下的过去重新变得清晰,怕他自己......彻底出局。
手指无意识地收紧,烟蒂烫到指节,他才猛然回神,将烟头摁灭在车载烟灰缸里。
二楼卧室里,蓝黎抱着膝盖坐在飘窗上,目光落在楼下的那辆黑色宾利上。
温予棠轻轻推门进来,递给她一杯温牛奶:“肆爷他又来了。”
蓝黎接过杯子,暖意透过瓷壁传到掌心,却暖不进心里。
“知芮已经把一切都告诉我了。”她轻声说,“他想买回我外婆的老宅,何婉茹用这个要挟他,那些照片都是故意拍的。”
温予棠在她身边坐下,说道:“黎黎,那你为什么还不肯见他?”
蓝黎垂下眼帘,长睫在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我知道他是无辜的,予棠。我知道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可是......”她的声音哽咽了一下:“每当我想起外婆的死是何婉茹造成的,他们知道后,竟然不告诉我,我就.......我就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温予棠轻轻握住她的手,安慰道:“黎黎,何婉茹的罪不该由段暝肆来承担,说到底,都是何婉茹太坏了,谁也没想到她会这么做,肆爷知道后,没有及时告诉你,其实,也是不想你再伤心。”
蓝黎没有说话,她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可是心里那道坎始终过不去。
她的目光落在房间一角玩耍的两只小奶狗——煤球和归黎。那是段暝肆前几天送过来的,说是让她有个伴。两个小家伙倒是挺会陪伴她的。
——
段知芮推门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蓝黎望着窗外发呆的样子。
“我肆哥还在下面。”她叹了口气,在蓝黎身边坐下:“黎黎,我知道你生气,但我哥他真的知道错了。他就是个傻子,以为能自己处理好一切,不想让你担心。”
蓝黎转过头,勉强笑了笑:“我知道。”
“那你要不要见他一面?”段知芮小心翼翼地问:“就算要判他死刑,也该给他一个申辩的机会,不是吗?我肆哥真的好可怜的。”
蓝黎沉默了片刻,目光又一次飘向窗外。夜色已深,那辆宾利依然静静地停在那里,像固执的守望者。
她想起段知芮告诉她的话——段暝肆为了买回外婆的老宅,是想送给她们领证的礼物。一开始段溟肆也不知道买家是何婉茹。何婉茹知道他想买老宅,逼迫他给她拍下项链,那些暧昧的照片是如何借位拍摄的......
每一件事,段暝肆的初衷都是为了保护她。
可也正是这份过度保护,造成了如今难以收拾的局面。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屏幕亮了,是温予棠发来的信息,只有简短的几个字:
【黎黎让你进来。】
段暝肆几乎是僵住了,血液在瞬间似乎凝固,又在下一秒疯狂奔涌起来,撞击着他的耳膜。他猛地坐直身体,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反复确认了两遍,那行字依然清晰地躺在屏幕上。
她愿意见他了!
巨大的狂喜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冲刷着他连日的疲惫与绝望。他几乎是手忙脚乱地发动车子,想要将车停得更近一些,却又在下一秒猛地踩住刹车——他不能这样进去,一身烟味,满脸憔悴。
他推开车门,走到别墅大门前,深呼吸了几次,试图让夜晚清冷的空气驱散身上的烟草气息和内心的慌乱。他整理了一下被揉皱的衬衫领口,又用手指胡乱梳理了几下头发。镜子里的男人,眼底布满了红血丝,下颌冒出了青色的胡茬,显得落魄而狼狈。
可他等不及了。
忐忑与期望
他迈开长腿,几乎是跑进入别墅的,他的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开门的是温予棠,她看着段暝肆,眼神复杂,带着一丝同情,最终还是侧身让他进去,低声说:“黎黎在楼上小客厅,好好说。”
段暝肆点了点头,喉咙发紧,什么也说不出来。他踏上旋转楼梯,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又像是踩在刀尖上。走廊尽头那扇虚掩的门后,就是他朝思暮想,却又无比惧怕面对的人。
他停在门口,再次深呼吸,才抬手,轻轻推开了门。
蓝黎就坐在靠窗的沙发上,身上穿着一件柔软的米白色羊绒开衫,显得她愈发纤细单薄。
几天不见,她清减了不少,脸颊的轮廓更加清晰,那双总是盛着光或是狡黠的眼睛,此刻低垂着,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她怀里抱着归黎,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着它的毛发,煤球,则安静地趴在她的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