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鼻的焦糊味尚未散尽,熏黑的铁皮墙壁在晨光中泛着暗红的锈斑,像一张咧开的、无声控诉的嘴,边缘还残留着火焰舔舐过的卷曲痕迹。
空气里浮动着塑料熔化的腥气,混着湿土与汗水的气息,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肺叶上。
远处,几只麻雀扑棱着飞过屋顶,发出短促的鸣叫,仿佛也在逃离昨夜噩梦的余烬。
民工城运行的第十天,一场险些酿成滔天大祸的火灾,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心头。
水桶与脸盆的撞击声、嘶吼的指挥声、泼水时“嗤——”的蒸汽爆响,仍在耳膜深处回荡。
所幸发现及时,几十个汉子赤着上身,踩着滚烫的地皮,硬生生将火魔按了回去。
无人伤亡,却也惊出了一身冷汗——后背湿透的工装贴在脊梁上,冰凉黏腻,如同死里逃生的证明。
事故调查结果简单得令人心寒——私拉电线。
为了给手机充个电,给屋里添一盏灯,工人们从隔壁启航公司的厂区,用各种拼凑起来的电线,像蜘蛛网一样接入了这片铁皮森林。
负荷超载,线路老化,短路起火,一切都像是早已写好的剧本。
那根烧断的电线还垂在墙角,铜芯裸露,焦黑如炭,轻轻一碰便簌簌掉落灰烬。
紧急会议室里,气氛凝重如铁。
铁皮墙外,风掠过破洞发出“呜呜”的低啸,像在替无人诉说的恐惧呜咽。
苏晓芸的脸色从未如此苍白,她一掌拍在桌上,木屑轻颤,搪瓷杯里的茶水荡出一圈圈涟漪。
她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今天运气好,只是烧了间空屋子!下一次呢?要是半夜起火,睡在里面的是人!再不解决用电问题,这里迟早要出人命!”
工人们低着头,没人敢说话。
指甲缝里嵌着黑泥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膝盖,粗布裤子被磨得发亮。
谁不知道危险?
可在这片被城市遗忘的角落,能有一束光,已经是一种奢求——哪怕那光来自一根随时会爆裂的电线。
李默坐在角落,眼神却异常平静。
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桌角一道锋利的铁皮毛刺,触感粗糙而真实。
在众人慌乱之际,他已经悄然调出了脑海中的系统。
金色的光幕在意识深处流转,字迹如星河倾泻。
【检测到社区核心需求:安全电力供应】
【正在匹配解决方案……匹配成功】
【解锁权限:社区治理模板生成】
“我有一个方案。”李默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石子投入死水,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他站起身,将系统生成的报告内容缓缓道出:“我刚拟定了一份《临时社区电力接入可行性报告》。核心思路是,借用启航工业区预留给二期工程的备用高压线路——我已通过厂区电力图谱确认其容量冗余足以支撑本区负荷——我们自建一个独立的计量箱组,实现分户计量。所有费用,先从每个人的工分里预支,将来再用电费逐月抵扣。”
这个方案逻辑清晰,操作性强,瞬间点燃了众人眼中的希望。
然而,坐在苏晓芸身旁的陈科长,这位在机关里浸淫了半辈子的老油条,却缓缓摇了摇头,给这盆火焰浇上了一瓢冷水:“小李,想法很好。线路是启航的,他们那边我能去协调。但关键是电业局,他们才是电老虎。按照规定,他们绝不可能给一个没有合法身份的‘非法聚居区’通电。这份报告递上去,只会被打回来。”
一句话,再次将众人打入冰窟。
会议室陷入死寂,只有屋顶铁皮在风中发出“咯吱——咯吱——”的呻吟,像在应和着命运的嘲弄。
是啊,他们连一纸合法的居住证明都没有,凭什么要求城市最核心的公共资源?
李默却笑了,他非但没有退缩,反而转向了一脸愁容的刘三斤:“三斤哥,这事,还得你出马。”
“我?”刘三斤一愣,手里的搪瓷缸子差点滑落。
“没错。”李默的目光锐利如刀,“你立刻带上信得过的人,对全城所有私拉的电线,搞一次‘安全隐患大普查’!记住,不是去拆,而是去登记。每一处私接点,每一段老化电线,每一个裸露的接头,全都用手机给我拍下来,越清晰越好!三天,我只要三天时间!”
刘三斤虽然不解其意,但出于对李默的绝对信任,他重重一点头:“好!”
接下来的三天,刘三斤带着一支临时组建的“安查队”,穿梭在民工城的角角落落。
他们钻进狭窄的巷道,脚下踩着湿滑的苔藓,铁皮屋顶在体重压迫下发出“嘎吱”呻吟;他们爬上晃动的屋脊,寒风灌进领口,手指冻得发红,却仍稳稳举起手机。
那一根根如同毒蛇般缠绕的电线,在镜头下暴露出狰狞的真相:绝缘层龟裂、铜芯裸露、接头用胶布层层缠绕,雨水渗入后泛着霉斑。
最终,一份触目惊心的报告摆在了李默面前:隐患点共计47处,照片上百张,每一张都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他指尖划过屏幕,一张张翻看,耳边仿佛响起短路时“噼啪”的爆响和火焰吞噬铁皮的“轰”声。
李默没有丝毫停歇,他将这些资料与火灾现场的视频、以及一份由数百名民工按下红手印的联名请愿书,整合在一起。
请愿书的标题格外醒目:“我们不要免费电,我们要安全用电!”红指印斑驳如血,散发着淡淡的烟草与机油味。
他亲自执笔,与苏晓芸联名,以“青阳县重大公共安全隐患”的最高紧急级别,将这份报告直接递交给了县安全生产委员会。
报告的结论部分,李默用黑体字加粗,写下了一段话,如同一颗精准制导的炸弹:
“……经查,所有私拉电线均源自启航公司厂区线路。若因此再次发生火灾、触电等重大安全事故,根据《电力法》及相关安全生产条例,其事故责任主体,将由原线路产权单位,即启航工业发展有限公司,承担全部法律及赔偿责任。”
这份报告如同一块巨石砸入平静的湖面。
县安委会不敢怠慢,立刻将文件转发给了电业局。
电业局的领导看到报告时,后背瞬间惊出了一层冷汗。
民工城出事,他们可以推说是非法用电。
但如果责任主体是启航公司这个县里的纳税大户,一旦出了人命官司,他们电业局作为监管单位,绝对脱不了干系!
这已经不是供不供电的问题,而是会不会引火烧身的问题!
不到二十四小时,电业局的电话就主动打了过来,语气前所未有的客气,核心思想只有一个:“尽快合规化处理,消除安全隐患!”
胜利来得如此之快,但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电业局同意“临时供电”,但开出了三个苛刻的条件:第一,所有线路施工必须由持国家认证电工证的专业人员进行;第二,必须配备符合国标的标准化配电柜;第三,缴纳三万元的安全保证金。
消息传来,工地上刚刚燃起的希望又被浇了一头冷水。
三万块钱,对他们而言是天文数字。
更要命的是电工证。
阿强连夜在民工里扒拉,找到了五个声称当过电工的,结果一查证件,四个过期的,一个干脆是伪造的。
“他娘的,这是故意刁难我们!”阿强气得直捶墙,拳头砸在铁皮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震得隔壁晾着的毛巾簌簌抖动。
就在所有人一筹莫展之际,李默却再次站了出来。
他双眼熬得通红,眼底布满血丝,但精神却异常亢奋。
他靠在墙边,指尖轻点太阳穴,脑海中系统界面正闪烁着新的光芒。
【检测到工程建设瓶颈,解锁特殊技能:综合工务精通(临时)】
【技能效果:宿主临时获得大师级工程技术理解力与实践能力,涵盖土木、电力、机械等多个领域。】
“系统……你是说,我能看懂这些?”李默低声自语,脑海中浮现出无数电路图、材料参数、力学模型,如潮水般涌入,却不再混乱,而是自动归类、解析、重构——仿佛他一生都在研究这些。
“证件和钱,我们都没有。但标准,我们可以自己创造。”李默的声音沉稳而有力,“阿强,你去找启航的陈科长,就说为了安全,我们要借用他们仓库里那台报废的配电柜。刘三斤,你去机修车间,把那台旧车床给我弄过来!”
众人面面相觑,完全不明白李默要做什么。
配电柜拉回来了,锈迹斑斑,像一堆废铁,指尖划过表面,留下几道铁红的划痕。
李默却如获至宝,他亲自上手,戴上磨得发硬的帆布手套,在【综合工务精通】的加持下,原本复杂无比的电路图和国家标准在他眼中变得如同孩童的连线画一般简单。
他一边拆解,一边给那几个“过期”电工讲解,声音清晰而冷静:“国标要求断路器分断能力不低于6千安,我们用这个型号替换……零线排和地线排必须分设,铜排截面积要留足三成冗余……”
另一边,刘三斤按照李默画的草图,硬是把一台老掉牙的旧车床,改装成了一台简易的电缆剥线机和端子压接器。
金属摩擦的“吱嘎”声、电焊的“滋滋”火花、剥线时橡胶撕裂的“嗤啦”声,在夜里交织成一首倔强的夜曲。
整整七十二小时,李默几乎没有合眼。
他带着一支临时拼凑起来的“草台班子”,硬是靠着一台报废配电柜和一堆旧材料,在一片叮当声和电焊火花中,打造出了一套崭新的、完全“土法达标”的配电系统。
经过反复测试,所有指标均符合甚至超过了国家标准。
而总成本,核算下来不足八千元。
通电仪式那天,电业局派来了一位姓王的验收员。
王验收员是出了名的“铁面孔”,他揣着一本厚厚的规范手册,显然是抱着挑刺的心态来的。
可当他走进民工城,看到眼前的景象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预想中蜘蛛网般的电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整齐划一、穿管入地的线路。
每一户铁皮房外,都安装了一个小巧的独立电表,上面用油漆喷着清晰的编号,漆面还泛着未干的光泽。
在民工城的中心位置,那台由废铁重生的总控配电箱静静矗立,表面被重新喷了漆,光洁如新,指尖抚过,凉滑而坚实。
箱门上,一张过塑的签名单格外显眼,上面写着“安全责任人:刘三斤”,后面是刘三斤歪歪扭扭却又充满力量的签名。
王验收员打开配电箱,里面的布线工整得像一件艺术品,每一根线缆的走向、弯曲半径、标识标签都无可挑剔。
他拿着仪器测了半天,所有数据都完美达标。
他沉默了。
他本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来刁难,此刻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李默当着所有人的面,高声宣布:“各位乡亲,从今天起,我们有电了!所有的电费,将由我们新成立的‘民工互助基金’先行垫付,大家只需要用自己的工分,按月向基金偿还即可!”
人群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
孩子们拍着手跳起来,老人们咧嘴笑着,眼角的皱纹里盛满了光。
王验收员看着眼前这群欢呼雀跃的工人,又看了看配电箱上刘三斤的名字,良久,他合上手中的规范手册,在验收单上郑重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转头对身边的同事低声说了一句:“这……这哪是什么野路子,这他娘的,比好多正规小区搞得都规范!”
话音刚落,李默的脑海中,金光微闪。
【主线任务3-2:安居乐业,进度更新为52%】
【系统提示:基础设施的每一度电,都承载着民心的电压。】
当晚,民工城迎来了它诞生以来最璀璨的一夜。
上千盏灯泡同时亮起,将这片铁皮森林照得如同白昼。
孩子们在崭新的路灯下跳着皮筋,笑声传出很远。
老人们三五成群,围坐在自家门口,聊着家常,脸上洋溢着久违的安详。
刘三斤没去凑热闹,他搬了个小马扎,就坐在那台总控配电箱下面。
夜风微凉,吹动他额前的白发。
他一遍遍地摩挲着箱体上自己的签名,忽然扭头对身边一个一起干活的工友说:“老哥,你知道吗?我干了一辈子活,盖楼、修路……可我总觉得,那些东西是给图纸、给领导看的。就这个铁箱子,我头一回感觉,我修的东西,是真真正正给人用的。”
而在几十公里外的县电业局档案室里,一份名为《关于启航公司外围聚居区临时供电试点的内部评估报告》被悄然锁进了文件柜。
报告的结论一栏,手写着一行字:“此模式有效解决了特殊区域的用电安全与管理难题,社会效益显着,具备在全县范围内推广的价值。”
夜色渐深,喧嚣褪去。光明带来了安全,也带来了新的生活方式。
民工城的公共食堂里,灯火通明,几位家属正利用新接通的电源,为明天的早餐做着准备。
和面的机器嗡嗡作响,新买的电蒸锅冒着热气,白雾氤氲中,蒸笼盖子“噗噗”跳动,散发出新麦的香气。
一切都显得那么平静而充满希望。
有了电,生活,似乎终于开始走上了正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