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长那通该死的电话。
说真的,我并不惊讶。
私立教育,没有审批——他们当然会关停。
电话那头的沉默像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李默心上。
校长的声音再次响起时,已经带上了几分颤抖和哀求:“李默同志,要不……要不咱们的协议先撕了?这牌子,咱们不挂了,就当没这回事……”
“老校长,别慌。”李默的声音沉稳如初,仿佛刚才那通足以摧毁一切的电话只是寻常问候,“牌子可以摘,但人不能散。摘了牌子,他们就找不到由头,撕了协议,我们就断了根基。您稳住,剩下的交给我。”
挂断电话,李默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鹰。
他没有半分迟疑,直接对身旁的周敏下令:“召集所有协理员,开紧急短会。现在,不是守牌子的时候,是守人的时候。”
会议室里,气氛凝重。
协理员们脸上写满了焦虑和不甘,那块刚刚挂上、油漆味还未散尽的“祖孙学堂”牌匾,仿佛已经成了泡影。
李默没有一句废话,直接打开了面前的笔记本电脑。
一道淡金色的光幕在他眼前展开,上面浮现出一张复杂的网络图——【家庭全周期服务图谱】。
他手指轻点,图谱迅速放大,锁定城中村周边三公里的范围。
光点闪烁,最终定格在十二个被特殊标记的家庭上。
“这是系统筛选出的十二户‘老人带孙,母亲单日高强度务工’家庭,他们的孩子是‘祖孙学堂’最核心、最迫切的需求者。”李默的声音斩钉截铁,“街道办能封了我们的门,但封不了我们的腿。从现在开始,化整为零。周敏,你带一队,我带一队,我们去敲开这十二扇门。”
他的目光扫过全场,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告诉他们,学堂没了,课不停。”
半小时后,李默和周敏的队伍已经穿行在潮湿拥挤的巷道里。
青石板路泛着湿漉漉的反光,雨水顺着屋檐滴落,在窄巷中敲打出细碎的节奏。
一户人家门内,弥漫着浓重的中药味,药罐在炉子上咕嘟作响,苦涩的气息混着陈年木柜的霉味扑面而来。
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奶奶正吃力地给哭闹的孙子喂饭,手指微微发抖,瓷勺磕在碗沿发出轻微的“叮”声。
看到李默他们,老人眼中满是警惕,枯瘦的手攥紧了围裙边。
“我们是启航社区的,之前‘祖孙学堂’的老师。”李默蹲下身,视线与孩子平齐,声音温和,“奶奶,学堂暂时开不了了,但我们想,不能耽误孩子。以后每天,我们都会派老师过来,陪孩子读半小时图画书,您看行吗?”
老人的眉头缓缓松开,眼眶泛红,嘴唇微微颤动,像是想说什么,却只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哽咽。
她以为这些人是来退钱、来撇清关系的,没想到是来“续课”的。
另一边,周敏的走访也进行得异常顺利。
她敏锐地发现一个关键细节:这些老人,大多不识字,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工整,但几乎每个人都能流利地背上几首儿歌,会讲一两个颠三倒四却充满温情的老故事。
那天下午,一位老奶奶坐在门口小凳上,轻轻拍着怀里的孩子,用沙哑却温柔的嗓音哼唱《月亮粑粑》,调子走样却真挚动人。
周敏站在一旁,指尖轻轻敲着膝盖,听着那断续的歌声,忽然感到一阵鼻酸——那是记忆里外婆的声音。
一个念头在她脑中闪电般划过。
回到临时据点,她立刻对课程结构进行了颠覆性的调整。
“我们不做‘学校’,我们做‘声音’!”周敏向李默汇报时,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我们推出‘移动祖孙课包’!”
她展示了自己的设计:每个协理员背一个轻便的双肩包,里面装着一个巴掌大的便携蓝牙音箱、几十张色彩鲜艳的图画卡片,还有一些轻质的简易教具。
“我们不需要固定的教室!”周敏的声音越来越响亮,“每日上午,我们在小区空地上,用音箱放儿歌,吸引孩子们围坐;下午,我们去工厂门口,趁着妈妈们换班休息的十几分钟,讲一个简短的故事;晚上,菜市场收摊后的廊檐下,就是我们最好的图卡展示区!”
第二天,这个大胆的计划就付诸实施。
城中村一角的空地上,一名协理员打开音箱,《小蝌蚪找妈妈》的故事伴着舒缓的音乐流淌出来。
微风拂过,扬起几张卡片的边角,阳光斜照在老人花白的发丝上,泛出柔和的金光。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抱着小孙子,坐在自带的塑料小凳上,听得入了神,手不自觉地轻轻摇晃着孩子。
周围,几个刚下工、满身疲惫的工人也停下脚步,驻足围观,脸上露出了久违的轻松笑容。
有人轻声跟着哼唱,有人掏出手机录下这一幕。
周敏悄悄录下这段视频,没有配上任何悲情的文字,只在协理员的内部群里发了一句话:“我们不是学校,是声音。”
几乎在同一时间,林诗雨的麻烦也接踵而至。
她接到了合作药企法务部门的电话,对方语气强硬,措辞严厉,公开质疑他们“捐赠护工服务”的模式,涉嫌构成“变相商业捆绑”,可能会给药企带来合规风险。
“林总,我们必须暂停这项捐赠,直到风险评估完成。”对方冷冰冰地通知。
“暂停?”林诗雨坐在深夜的办公室里,对着电话,嘴角却勾起一抹冷笑。
她没有争辩,只说了一句“知道了”,便挂断了电话。
随后,她通宵未眠。
手指在键盘上翻飞,一份份文件被重新拟定、发送。
她没有去乞求药企的理解,而是直接釜底抽薪。
她将所有捐赠的主体,从启航公司直接转入到了一个新成立的、完全独立的“共造公益基金”名下。
紧接着,她联系了片区内三家最大的社区医院,连夜与他们签署了一份《公益服务承接备忘录》,将护工服务的派发和管理权,部分移交给了更具公信力的医疗机构。
第二天一早,当药企法务再次来电时,林诗雨的语气轻描淡写,却字字诛心:“关于合规风险,我们已经解决了。资金进入公益基金,服务由社区医院承接,全程透明,独立运作。你们只需要考虑一件事,”她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嘲讽,“你们卖药,我们救人。别怕因为做了件好事,而被历史记上一笔。”
电话那头,死一般的寂静。
而在社区服务的另一端,协理员小周在日常巡查中,也遭遇了突发状况。
一位参与“代际照护小组”的退休老教师,在给邻居孩子辅导功课时,突发急性心绞痛,捂着胸口倒了下去。
小周第一时间冲了过去,要叫救护车,老人却死死抓住她的手,脸色煞白地摇头:“不去医院……我没有医保,去了……家底就空了……”
“老师,救命要紧!”小周看着老人痛苦的样子,心如刀绞。
她脑中瞬间闪过李默培训时说的话——“制度是死的,人是活的,生命永远第一位!”
她不再犹豫,果断启用了李默建立的“萤火应急通道”,以“协理员健康保障专项”的名义,直接调用了启航公司在基金里预存的应急资金,为老人垫付了全部抢救和住院费用。
同时,她将整个事件的记录和票据,作为第一手资料,同步向区卫健委提交了“基层社区服务者医疗补贴”的试点资格申请。
手术后,老教师脱离了危险。
他躺在病床上,握着小周的手,老泪纵横:“我教了一辈子书,告诉学生要遵纪守规,今天,却是你这个小丫头,教会了我什么叫真正的安心。”
夜深了,李默还在城中村里夜巡。
寒风掠过巷口,卷起几片枯叶,拍打在斑驳的墙面上。
当他走到一条昏暗的小巷时,看到一幕让他心头一紧的画面。
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正蹲在唯一一盏昏黄的路灯下,趴在一个小板凳上写作业。
铅笔在纸上划出沙沙的声响,像春蚕啃食桑叶。
旁边,他年迈的奶奶靠着墙根打盹,手里还紧紧攥着一根拐杖,关节因用力而泛白。
李默轻轻走过去,蹲下身问:“小朋友,天这么冷,为什么不回家写?”
孩子抬起头,眼睛很亮,声音却很小:“家里灯太暗了,奶奶眼神不好,怕她在屋里走动会摔跤。这里亮。”
一句话,像一根针,深深刺进李默的心里。
他立刻给林诗雨发了条信息:“联系灯具厂,定制一批可充电的LEd壁灯,要求亮度足够,安装简便,成本必须压到18元以内。”
林诗雨的效率高得惊人。
两天后,第一批一百盏LEd壁灯就到了。
李默没有直接发放,而是宣布,所有积累了“双龄积分”的家庭,都可以用极低的分数兑换。
首批一百盏壁灯安装的那个夜晚,当开关被逐一按下,整片黑暗、曲折的巷子里,亮起了一片片温暖而明亮的微光。
孩子们欢呼着从屋里跑出来,笑声在夜空中回荡;老人们站在门口,眯着眼睛望着新装的灯,脸上带着不可思议的笑容,有的甚至伸手去摸那光滑的灯罩,指尖传来微微的温热。
也就在那一刻,李默的视网膜上,系统界面金光微闪。
【主线任务4 - 4:点亮万家灯火,进度:31%】
【奖励:社区微基建快速部署包(内含应急照明、便携净水、短距通讯三类技术模块)】
【系统提示:你正在用最轻的投入,撬动最沉的黑暗,点亮最深的角落。】
同一时间,周敏在自己的工作日志本上,郑重地写下了一天的总结。
她没有记录新增了多少服务对象,也没有统计协理员们走了多少路。
她只写了一句话:“今天,没有人来登记‘祖孙学堂’。但是,有七个奶奶,在我们离开后,主动在巷子口,帮忙招呼了放学后乱跑的孩子。”
夜色渐浓,城市即将沉睡。
小周却还没有休息,她正坐在电脑前,汇总三地所有一线协理员提交上来的体检数据和日常健康报告。
起初,她只是进行例行公事的归档,可当她把一份份报告扫过,又下意识地点开协理员们发来的工作语音汇报时,一个奇怪的念头,毫无征兆地从心底浮起。
她皱起眉头,关掉了数据表,把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那些语音条上。
她将一个协理员的语音调响,仔细听着,然后又切换到下一个,再下一个……随着听过的人越来越多,她脸上的表情,从疑惑,慢慢变成了凝重。
这些声音,来自不同的年轻人,声线、语调各不相同,却仿佛被一种看不见的线索,串联了起来。
它们的背后,似乎隐藏着一个共同的、被所有人都忽略了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