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岁心头微微一紧。
寻影真君的目光算不上有攻击性,细看去甚至有些和蔼。
但人不可貌相…
这御剑门老祖,修为高深,偏偏大限将至。
若他情急之下要因为惊鸿九问对她出手,以她当下的修为可以说是毫无还手之力。
“…家里人教的。“宁岁语气平静无波。
寻影真君从山石上飘然而下,花白胡子随着他的动作一翘一翘。
他绕着宁岁转了一圈,眼睛亮得惊人。
“家里人?”!他猛的一拍大腿,“莫非是照影元君后人!!”
宁岁:……
哈哈,其实是本人。
寻影真君在所有人的目光中,一撩衣摆,噗嗤一声就要给宁岁跪下。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噗——”躲在草丛里的段酌发出一声怪响。
“师、师祖?”谢砚秋望着寻影真君艰难道。
宁岁眼疾手快的托住了那老人家,她可受不起这么大的礼:“师祖…这是作甚?”
寻影真君激动地面露红光:“方才你那一式,可是我宗失传了上千年的绝学!”
他凑近宁岁,双眼泛光的拍了拍她的肩:“这还有什么好说的,你收我为徒,御剑门送你了!”
“师祖!”身后刚赶来的常威真人一来就听到这句话,心脏忽的一紧,“这...这怕是不合规矩。”
可恶!这老人家到底有没有把他这个掌门放在眼里!
御剑门老祖拜年轻女子为师,传出去他们御剑门在江湖上就要完蛋啦!
寻影真君回头瞪他一眼:“规矩能让我学完惊鸿九问吗?不让她教我,难道你教我吗?”
常威真人:……
寻影真君转回头,对着宁岁露出一个苍老脆弱又哀伤的表情。
“老夫这么大把年纪了,指不定哪天就要驾鹤西去,临死前能找到元君后人实乃大幸…”
“老夫死前若是能学一招完整的惊鸿九问,九泉之下拜见元君也算是面上有光……”
宁岁:…那怕是见不到了,她还站这儿呢。
没想到这御剑门的老祖宗还挺诙谐,宁岁嘴唇有些抽搐:“弟子可以与您切磋交流,不必行拜师之礼...”
“万万不可!”寻影真君立刻摇头,“名不正言不顺!”
“我对元君的诚心天地可昭、日月可鉴!不拜师实乃有违虔诚。”
哦豁,宁岁没想到这还是她的唯粉。
寻影真君一脸严肃,似是怕宁岁不信,开始滔滔不绝的讲述他的信仰。
“老夫自三岁拿起木剑起,练的就是元君所创的惊鸿九问,功成后为悼念元君‘照影’之名,自取道号‘寻影’……”
众人就这样站成一排听他口若悬河。
讲到兴处,他甚至反手掏出一张画像:“此乃祖上流传的元君画像,老夫一直贴身供奉。”
众人好奇探头去看。
宁岁也没忍住凑了过去。
她倒是不知道她还有这种东西留存在世上。
这画像到底是传承了千年,虽然有法力保存,却还是微微泛黄。
只见那山林泉水边立着一道身影,却是背对着的,只能看见一头乌黑的头发。
寻影真君指着那画像上的背影:“元君英姿,我是恨不得日日睹目!”
他又看了看宁岁:“不愧是元君后人,确有几分神似。”
常威真人:……
谢宴辞:……
谢砚秋:……
这只是一个背影啊。
常威真人抹了把汗,提议道:“不如这样,老祖对外可以宣称可以收宁小友为徒…”
“这般既能名正言顺地交流剑道,明面上,倒也说得过去……”
御剑门的颜面他一定要保住!
寻影真君和宁岁面面相觑一眼。
……
小老头死缠烂打一番,宁岁莫名其妙的做了他的亲传弟子。
不过这还真没坏处,毕竟亲传的资源和普通弟子的资源相差还是极大的。
老人家高兴得满面红光,指着谢宴辞道:“听见没有?以后见到小宁岁要叫师妹!”
又指着谢砚秋:“你,以后叫小师叔!”
谢砚秋:“……小师、叔?”
寻影真君哈哈大笑,随即像是想起什么,肃着脸对着谢家兄弟:“你们两个小子已经两天没来听老夫讲法了吧?”
两人一僵。
“唉,人老了就是不招人疼,讲法都没人爱听…”
谢宴辞连忙解释:“师父,我们是在…”
“是在陪道侣嘛,老夫懂,老夫懂。”寻影真君意味深长,“年轻人嘛,能理解。”
这话说得谢家兄弟同时红了耳根。
闹够了,小老头身形一晃,消失在原地,只留下带着威胁意味的笑声在林中回荡:
“明日讲法,再敢缺席,老夫就在讲法堂门口写上‘谢家兄弟重色轻师祖!’”
谢宴辞和谢砚秋:……
“妻主,你当真是元君后人?”谢砚秋看着宁岁,向来平静的眼神染上些钦慕的意味。
照影元君,于御剑门而言,确实是难以言喻的存在,能有几位剑修幼时没听过元君之名?
谢宴辞在一旁听着,看了看宁岁,却没有多言。
他与段酌几人自宁岁十八岁分配结契时就待在她身边,自是知晓宁岁自幼养在玉清仙宫……没有什么家里人。
宁岁思考了一番:“嗯……差不多吧。”貌似也只有这个合理的解释。
她望向灵泉的方向。
因寻影真君这一打岔,时间过去了许久,将要日落,已然临近黄昏。
“我去找应宿了。”还差最后一关呢。
她转身,在谢砚秋灼灼的目光下向山上去。
位于山涧下方的灵泉没什么奇特的,不过确实能感觉到灵气的充沛。
藤蔓攀爬在岩壁上,被水花溅出琳琳水色。
应宿就站在那藤蔓之下,黑色的发梢也被溅的水润润的,像染了墨一般。
他抬头看着那山涧,细碎的水珠时不时砸在他脸上,肤色苍白的更透明了几分。
“…妻主。”应宿听到了动响,转头看她,微微弯了弯眉眼,但随即又露出担忧的神色,“你...你还好吗?”
他像是害怕她被那几人欺负了一样,握着她的手左看右看。
“我没事。”宁岁顿了一下,觉得他状态有些不对,“你怎么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应宿面上好似有些若隐若现的鳞片纹路,却又在那水色下隐去了。
应宿微微一愣,在她的注视下缓缓垂下眼。
“…天、天气,太热了…”
……
拙劣的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