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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火之蛾基地。

内部日益紧张的气氛,如同无形却沉重粘稠的胶质,充斥在每一道合金墙壁之间。

连同那虽然明面上因他的“抗议”而有所减少,但实际上只是转入更深处、更难以察觉的监视感

麦克斯的感知,能清晰地捕捉到那些隐藏在通风管道深处、仪器外壳内侧、甚至伪装成普通灯具的微型传感器的微弱能量信号

这让习惯于,在无垠星海中自由遨游,以星辰为伴的麦克斯。

感到一种生理性的沉闷与束缚。

他需要空间,需要暂时脱离这座精密却压抑的钢铁堡垒,去接触基地之外、更“普通”、更鲜活的人类气息。

哪怕只是短暂片刻,用以校准内心,那作为观察者的天平。

他以“熟悉周边战区环境,实地评估战后民生恢复状况,为可能的后勤补给与合作搜集一线数据”为由,提交了一份逻辑严谨的外出申请。

批准很快下达(他确信暗地里必然有不止一条“尾巴”被指派跟随),权限仅限于与基地相邻的、曾遭受崩坏严重破坏,但已在逐火之蛾力量干预下,初步恢复基本秩序的聚居区—

人们带着苦涩的幽默感称之为“黄昏街”。

这里与基地内部那种冰冷、高效、一切为战争服务的秩序感截然不同。

街道狭窄而曲折,两旁建筑低矮,大多带着明显的破损后仓促修补的痕迹,裸露的砖石、扭曲的钢筋与新的复合板材生硬地拼接在一起。

空气中混杂着各种气味—

烤饼的焦香、腐烂垃圾的酸臭、劣质燃料的刺鼻味、消毒水残留的微涩,以及一丝若有若无、却始终萦绕不散的、属于绝望和损失的阴霾。

但与此同时,这里也充满了一种粗糙而顽强的喧嚣活力—

摊贩声嘶力竭的叫卖声、孩童在废墟间追逐嬉闹的尖笑声、修理店里传出的不间断的金属敲打声、人们为价格争吵又很快和解的嘈杂…

一种在末日废墟的夹缝中挣扎求生的、原始而蓬勃的生命力。

麦克斯 silent 地漫步在嘈杂拥挤的街道上,拟态的眼睛平静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将所见所闻—

人们的表情、交易的方式、修复的技术水平、流通的物资种类—

与光之国数据库中储存的无数文明模式进行快速比对、分析、归档。

他的感知如同无形却精密的雷达,持续扫描着周围数百米内的环境,警惕着任何可能的威胁,同时也分出一部分注意力,留意着“毒蛹”或其他势力可能安插在此处的眼线。

夕阳开始西沉,昏黄的光线给残破的街道、忙碌的人群和扬起的尘土都镀上了一层悲悯而温暖的金色,暂时掩盖了那些不堪的细节。

就在他经过一个挤满了售卖各种旧零件、破损仪器和零星生活物资的摊位的狭窄巷口时,他那超越常人的、对能量和存在极度敏感的感知猛地捕捉到一丝极其细微、几乎与环境噪音完美融为一体的波动—

并非针对他的恶意或杀意,而是一种…

异常轻盈、灵动、带着些许狡黠与贪玩气息的生命反应,正以惊人的速度悄无声息地接近!

目标精准无比地锁定在他外套内侧口袋里,那个处于完全光学相位隐匿和能量屏蔽状态的—

麦克斯火花!

对方的动作快得匪夷所思!

而且技巧巧妙、精准到了极致!

并非依靠蛮力抢夺,而是一种近乎艺术的、将时机、角度、手法完美结合的“窃取”!

一只纤细、看起来有些营养不良却异常灵活敏捷的手,如同从阴影中诞生的幽灵,悄无声息地、利用人群拥挤的瞬间和他外套摆动产生的微小空隙探入!

指尖没有丝毫犹豫,精准地滑向麦克斯火花所在的位置,那手法老练、流畅得令人惊叹,绝对是千锤百炼的结果!

麦克斯心中骤然一惊。

自从化身潜入以来,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能如此接近自己,甚至能如此精准地定位到完全隐匿状态的麦克斯火花!

这简直不可思议!

对方甚至巧妙地避开了他常态下维持的、用于预警的广域感知场!

千钧一发之际!

根本来不及进行任何复杂的思考!

完全是身经百战的本能反应!

身体几不可察地向着被触碰的方向微微一侧,同时另一只手后发先至,速度更快!

如同撕裂空间的光矢般精准地弹出,五指收拢,如同最坚固的合金枷锁,瞬间扣住了那只即将触碰到核心的,纤细的手腕!

“唔诶——?!”

一声清脆的、带着明显惊讶、吃痛和一丝慌乱的少女低呼声,在他身旁响起,打破了周遭的嘈杂。

定睛一看,被他牢牢抓住手腕的,是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约莫十五六岁的女孩。

她穿着一身便于活动和隐藏的、打了不少补丁的旧衣裤,沾着些许油污和灰尘。一头栗色的头发扎成两个略显毛躁却活力十足的双马尾,此刻正因为手腕被铁钳般的力量抓住而疼得龇牙咧嘴,一双如同猫一样灵动狡黠的大眼睛里充满了“失手了?!怎么可能?!”的巨大震惊和“好痛!要断了!”的真切委屈。

她的另一只手里还颇为滑稽地抓着几个看起来刚从不远处水果摊“顺”来的、红彤彤的苹果。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在她身后,一条毛茸茸的、棕白相间的、此刻正因为受惊和疼痛而彻底炸毛、蓬松了一倍的猫尾巴,正不安地快速甩动着!

是某种通真度的装饰?

还是…基因层面的表达?

不得伤害无辜或非敌对生命体…

光之战士深入骨髓的准则,瞬间约束了他下意识想要反击的力量。

他立刻松开了大部分足以轻松捏碎钢铁的力道,但手指依旧如同精密的镣铐般,稳固而无法挣脱地圈着对方纤细的手腕。

确保她无法逃脱,或再次施展那神乎其技的手法。

“好、好痛啊大哥!轻点轻点!要断掉了啦!骨头!骨头要碎啦瞄!”

女孩立刻哭丧着脸夸张地叫嚷起来,试图用丰富的表情和惨叫声博取周围行人的同情。

虽然并没人注意这边的小骚动。

“我就是看您衣兜好像开了线想帮您关上而已!真的!我帕朵菲莉丝可是这黄昏街有名的热心肠!街坊邻居都知道的!”

她一边演技浮夸地解释,眼神一边滴溜溜地急速乱转,显然大脑正在超负荷运转,思考着各种脱身之法,额头甚至急出了细密的汗珠。

麦克斯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毫无波澜地看着她。

他那双拟态的眼眸仿佛最深沉的古井,能倒映出一切虚妄,让名为帕朵菲莉丝的少女心里一阵阵发毛,直觉疯狂报警。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眼前这个看似普通的黑发青年,和她平时接触的那些混混、巡逻士兵、甚至逐火之蛾里那些板着脸的家伙都不一样…

可怕得多!

是一种深不见底、无法揣度的可怕!

“呃…呵呵…”

帕朵干笑两声,晶莹的汗珠从额角滑落,意识到装傻卖惨完全无效,立刻光速换上一副讨好认怂、恨不得摇尾巴的表情

“那、那个…大佬,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我就是…就是手痒,看您气度不凡、英俊潇洒、一看就是大人物,想跟您开个小小的玩笑…蹭点好运…您大人有大量,把我当个屁放了吧?我保证下次再也不敢了!我发誓!我这些…我刚买的果子!都孝敬您!给您赔罪!”

她试图把另一只手里那几个“来历不明”的苹果塞过来,眼神真诚(假装出来的)无比。

麦克斯的目光冷静地扫过她那条似乎与神经直接相连、反应无比真实的炸毛猫尾巴,和她那双虽然写满了狡黠与机灵、深处却并无真正残忍恶意的眼睛,以及扫描确认她体内并无崩坏能适应性或任何明显的生物强化迹象。

结论:

只是一个…

生存于末世废墟、手法高超到离谱、似乎还拥有某种奇特天赋的…

街头扒手?

“你…”

麦克斯终于开口,声音平稳得像是在进行一项调查,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探究意味

“…是怎么发现它的?”

他没有明指,但双方都心知肚明问的

是他口袋里的麦克斯火花。

帕朵菲莉丝明显愣了一下,似乎完全没想到对方会问这个奇怪的问题,而不是追究她偷窃的行为。

她眨巴着大眼睛,小心翼翼地、试图组织语言:

“就…就是一种感觉嘛…感觉您那个口袋里…藏着个了不得的宝贝,亮闪闪的…虽然眼睛根本看不见,也摸不到什么异常,但咱帕朵的直觉…呃,或者说运气?在这方面可是很准的!不然怎么敢在这条龙蛇混杂的街上混饭吃嘛…”

她的话半真半假,眼神有些飘忽,似乎连她自己也无法完全解释那种玄乎的、对“好东西”的独特“直觉”或感知。

麦克斯若有所思。浩瀚宇宙中,确实存在一些感知力特异的个体,他们的精神频率或生物构造使其能模糊感应到高浓度能量聚集点或特殊科技造物散发的、极其微弱的特定波谱。

这个叫帕朵的少女,或许就是此类稀有体质。

他看着眼前这个吓得猫尾直抖、脸色发白、却又强装镇定试图蒙混过关的少女小偷,松开了手。

帕朵立刻像只真正受惊的猫咪一样,“嗖”地一下跳出两三步远,心有余悸地揉着已经出现一圈红痕的手腕,那双猫眼警惕又后怕地看着他,随时准备撒腿就跑。

“离开吧。”

麦克斯淡淡地说,语气没有起伏,“不要再尝试…用你的‘直觉’去接触你不该接触的东西。那并非幸运,可能是灾祸。”

帕朵如蒙大赦,脑袋点得像小鸡啄米:

“谢谢大佬!谢谢大佬不杀之恩!您真是个大好人!菩萨心肠!我一定铭记您的教诲!离得远远的!”她转身就想溜进人群。

“等等。”

帕朵身体猛地一僵, slowly 地、极其不情愿地转过身,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尾巴都耷拉了下来:

“还、还有什么事吗大佬…我真的知错了…”

麦克斯从口袋里拿出几张这个时代通用的、价值不菲的货币纸币(基地配发的活动经费),递到她面前:

“你的苹果,我买了。”

帕朵彻底愣住了,猫眼睁得圆溜溜的,看看那足够她在黄昏街最贵的餐馆吃上好几天、甚至能买好几筐顶级苹果的钞票,又看看麦克斯那张依旧没什么表情,却不像开玩笑的脸,小小的脑袋里充满了巨大的难以置信和浓浓的困惑。

这剧情发展完全不对啊!

她犹豫了一下,偷瞄着麦克斯的脸色,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飞快地抽走了那几张钞票,仿佛怕他反悔似的,迅速把自己怀里那几个偷来的、还带着她体温的苹果一股脑塞进麦克斯手里

紧接着“嗖”地一下,展现出惊人的敏捷,像一尾滑溜的鱼,瞬间钻入熙攘的人群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句飘散在黄昏微风中的、语速极快的话:

“谢、谢谢大佬!您以后来黄昏街买东西报我帕朵菲莉丝的名字!保证给您打折!

虽然我也不卖东西就是了…再见!不!最好是再也不见!”

麦克斯拿着那几个略显青涩、还残留着少女体温和一丝尘土的苹果, silent 地站在原地。

黄昏街的喧嚣依旧包围着他,夕阳将他孤身一人的影子在坑洼的地面上拉得很长。

这个星球…

这个文明…

就连一个看似普通的小偷,都如此…

特别吗?

拥有着难以解释的感知天赋,在绝望的废墟中,以这种奇特的方式挣扎求生。

他摇了摇头,将苹果随意地收了起来。

这次以散心为目的的外出,似乎又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充满谜团的“惊喜”。

而那个名叫帕朵菲莉丝、自称直觉超准的猫耳少女,以及她那能模糊感知到完全隐匿状态下的麦克斯火花的天赋,或许在未来某个意想不到的时刻,还会再次与他的人生轨迹产生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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