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车的轮胎碾过昆仑墟外围的碎石，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车窗外，本该终年积雪的雪山此刻裸露出青黑色的山体，像是被剥去了外衣。更诡异的是，雪线以上的区域漂浮着无数半透明的“灰烬”——那是凝固的时间碎片，有的是古代道士炼丹的虚影，有的是未来科技的机械残骸，还有的是灵脉枯竭后枯萎的仙草轮廓，它们像蒲公英一样在空中缓缓旋转，触碰车身时会留下短暂的光斑。
“手环快烧起来了。”陆明哲摘下手腕上的监察使印，印记中的虚空石心正发出暗红色的光，石心表面浮现出细密的裂纹，像是被高温灼烧过，“熵主的‘时间熔炉’在锁定我们，从进入昆仑山脉开始，我们的时间流速就比外界快了三倍。”他说着，突然愣住——自己刚才明明已经摘下了手环，手腕上却依然残留着印记的灼痛感，仿佛那印记已经刻进了骨头里。
朱九能正在啃最后半块压缩饼干，咬下去的瞬间突然噎住：“娘的！这饼干……刚才还是脆的，怎么嚼着像三百年前的干树皮？”他把饼干凑到眼前，只见饼干表面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碳化，碎屑落在地上，竟化作细小的钟表齿轮，叮叮当当地滚进石缝。
敖广的龙角泛起不稳定的蓝光，周身水汽凝结成的护盾不断闪烁：“熵主用时间熔炉抽取了昆仑墟的灵脉本源，这些‘时间灰烬’是被剥离的时空锚点。我们每靠近熔炉一步，自身的时间线就会被加速燃烧。”他指向远处雪山之巅——那里矗立着一座由无数青铜齿轮和水晶管道组成的巨大建筑，建筑顶端悬浮着一个旋转的沙漏，沙漏里流淌的不是沙子，而是暗红色的能量流，如同凝固的血液。
哪吒突然勒住风火轮，火尖枪直指前方：“有东西过来了。”
风雪中，一群人影正从雪山深处走来。他们穿着不同时代的服饰，有的是古代的甲胄士兵，有的是近代的探险队员，还有的是未来的机械改造人，但无一例外，他们的眼睛都是空洞的灰白色，皮肤表面覆盖着细密的时间灰烬，行走时关节处发出齿轮转动的咔嗒声。最前面的“领队”是个穿着道袍的老者，道袍上绣着“昆仑”二字，陆明哲的终端自动弹出扫描结果——这是三百年前昆仑墟最后一任掌门，按历史记载，他应该在灵脉枯竭时已经坐化。
“是‘时傀’。”敖广的声音沉了下去，“熵主用时间灰烬复活的傀儡，他们保留着生前的部分能力，却失去了自主意识，只会攻击一切携带‘活时间’的生物。”
老者抬起枯瘦的手，掌心凝聚起淡蓝色的光球——那是昆仑派的“寒冰诀”。光球掷出的瞬间，陆明哲突然发现光球的轨迹是扭曲的：它先向前飞了三米，然后倒退一米，接着又加速冲向越野车，像是被无形的手操控着。
“时间闭环！”陆明哲猛打方向盘，越野车擦着光球边缘掠过，光球击中身后的山壁，竟在岩石上留下了三层不同的痕迹——最外层是焦黑的灼烧痕，中间层是结冰的霜花，最里层是新鲜的岩石碎裂面，仿佛同一时刻发生了过去、现在、未来的三种攻击。
“用这个！”朱九能突然从背包里掏出一样东西——那是从时砂城带出的时间链碎片，此刻正散发着微弱的金光。他将碎片绑在九齿钉耙上，猛地掷向冲在最前面的时傀。碎片接触到灰白色的眼睛时，时傀的身体突然剧烈抽搐，皮肤表面的时间灰烬簌簌脱落，露出里面真实的骨骼——那是一具早已风化的枯骨，枯骨手中还紧握着半块三百年前的面饼，面饼上的牙印清晰可见。
“是被熵主篡改记忆的守山者。”敖广指尖弹出水流，水流包裹住时傀的枯骨，化作透明的冰棺，“他们生前都是昆仑墟的守护者，死后灵魂被时间熔炉困住，成了熵主的傀儡。”
越野车冲到熔炉建筑的入口时，陆明哲突然踩下刹车。入口处立着一块巨大的石碑，碑上刻着“昆仑禁律”四个古篆，但古篆的笔画被人用暗红色的能量流篡改过——原本的“禁入”二字被改成了“欢迎”，碑底还刻着一行小字：“献给我的‘时间坐标’——熵主留。”
“他知道我们会来。”哪吒握紧火尖枪，枪尖的三昧真火突然变成青蓝色，“这熔炉有问题，里面的能量流动是逆向的，像是在……孕育什么东西。”
熔炉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大，中央是一个直径百米的圆形平台，平台上悬浮着那个巨大的沙漏。沙漏下方，无数根水晶管道连接着平台边缘的“培养舱”，每个舱里都浸泡着一个人影——他们的面容与陆明哲团队成员一模一样，甚至穿着相同的衣服，但双眼紧闭，身体周围缠绕着暗红色的能量线，像是正在被孵化的复制品。
“克隆人？”朱九能盯着培养舱里的“自己”，那个复制品正啃着一块琉璃琥珀糕，嘴角的油渍都和他平时一模一样，“娘的，这老怪物还挺闲，居然给我们捏泥人玩？”
“不是克隆人。”陆明哲的声音有些发颤，他走到刻着自己名字的培养舱前，舱里的复制品突然睁开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瞳孔，只有不断旋转的沙漏图案，“熵主在用我们的时间线‘预演未来’。这些复制品是他计算出的‘最优解’——被时间熔炉完全同化的我们。”他说着，突然感到一阵眩晕，培养舱里的复制品正对着他缓缓抬手，做出和他此刻完全相同的动作，仿佛镜中的倒影。
敖广突然发出一声痛呼，龙角上的蓝光骤然熄灭：“熔炉在抽取我们的时间本源！我的龙丹……正在老化！”他的鳞片开始脱落，露出下面苍白的皮肤，原本乌黑的长发竟出现了几缕银丝。
“打破沙漏！”哪吒火尖枪直指平台中央，枪尖喷出青蓝色的火焰，“那是熔炉的核心！”
火焰击中沙漏的瞬间，整个熔炉突然剧烈震动。沙漏里的暗红色能量流停止了流动，培养舱里的复制品开始融化，化作粘稠的时间灰烬。但就在这时，沙漏表面浮现出一张巨大的脸——那是熵主的脸，戴着金属面具，面具中央的沙漏图案正对着陆明哲：“你终于来了，我的‘时间坐标’。”
“你到底想干什么？”陆明哲握紧终端，监察使印突然自动飞到他手中，虚空石心的裂纹里渗出暗红色的能量，与沙漏的能量流产生共鸣。
“重置三界。”熵主的声音像是从无数个时空传来，“灵脉枯竭不是终点，是新生。我要用时间熔炉将所有混乱的时空锚点重新融合，创造一个没有‘意外’的完美世界。而你——”他的目光落在陆明哲手腕的印记上，“你的虚空石心能连接仙凡两界的时间线，是熔炉的最后一块拼图。”
朱九能突然怒吼一声，九齿钉耙砸向最近的一根水晶管道：“俺管你什么完美世界！把俺的时间还回来！”钉耙落下的瞬间，管道里突然喷出一股能量流，击中朱九能的后背。他踉跄着转身，陆明哲和哪吒同时倒吸一口冷气——朱九能的后背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沙漏印记，印记周围的皮肤正在迅速老化，露出下面的骨骼，而骨骼上竟缠绕着细小的时间灰烬，如同黑色的血管。
“老猪！”陆明哲冲过去想扶住他，却被朱九能猛地推开。
“别碰俺！”朱九能的声音变得沙哑，身体开始变得透明，“俺……好像想起来了……”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清明，“三百年前……俺在高老庄……见过你这沙漏怪物……你化作算命先生……骗俺说……吃了你的‘时间丹’能长生不老……结果……”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身体化作无数时间灰烬，融入熔炉的能量流中。
“朱九能！”陆明哲目眦欲裂，监察使印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光芒。虚空石心的裂纹完全张开，露出里面的核心——不是石头，而是一颗跳动的心脏，心脏表面覆盖着仙凡两界的符文，符文正在以惊人的速度燃烧。
熵主的面具突然裂开一道缝隙：“虚空石心……竟然是‘混沌之心’的碎片！你果然是……”
他的话没说完，熔炉突然发出一声巨响。沙漏开始逆向旋转，暗红色的能量流化作倒流的瀑布，培养舱里融化的复制品重新凝聚，这一次，它们的眼睛里闪烁着与陆明哲相同的光芒。陆明哲的终端自动弹出一条信息——是朱九能的声音，断断续续，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俺……俺好像没完全消失……这熔炉里……有俺的时间线……帮俺……把那沙漏……倒过来转转……”
陆明哲突然明白了。他冲向平台中央，将燃烧的监察使印按在沙漏底部。虚空石心的光芒与沙漏的能量流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熔炉开始崩塌，时间灰烬在空中凝聚成朱九能的虚影，他正啃着一块完好无损的琉璃琥珀糕，冲陆明哲咧嘴一笑：“娘的……这糕……终于不硌牙了……”
虚影消散的瞬间，陆明哲的手环收到一条新信息——是墨衡巨子发来的坐标，指向东海之滨。信息末尾附着一张照片：东海海底矗立着一座巨大的青铜门，门上刻着与监察使印相同的虚空石心图案，门楣上写着四个古篆：“归墟之门”。
越野车驶离昆仑墟时，陆明哲回头望向雪山之巅。时间熔炉已经消失，雪山重新覆盖上积雪，但雪地里残留着一行脚印——那是朱九能的脚印，脚印边缘泛着金色的光，像是某种约定。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监察使印的灼痛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暖的感觉，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石心里重新发芽。
“下一站，东海归墟。”敖广的声音恢复了些许力量，龙角重新泛起蓝光，“墨衡巨子说，那里藏着‘混沌之心’的另一半碎片。”
陆明哲点点头，正要发动汽车，突然发现挡风玻璃上凝结着一层薄霜。霜花组成了一行小字，像是有人用手指写上去的：“俺在归墟等你们——老猪留。”
霜花很快融化，化作水珠滑落。但陆明哲知道，那不是幻觉。后视镜里，昆仑墟的方向正升起一道金色的光，那是朱九能的时间线融入灵脉后产生的新芽，在风雪中微微闪烁，如同不灭的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