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据风暴的尖啸声仍在耳膜深处震动,陆明哲的手指已经本能地在便携终端上飞快划过。淡蓝色的全息界面弹射而出,映照着他眉宇间凝聚的凝重。
“能量读数紊乱,这不是普通的空间裂隙。”他声音低沉,指尖划过一行行疯狂跳动的参数,“我们被困在了一个……信息的坟墓里。”
敖广的龙角泛着微光,试图感知周围纯粹由数据构成的虚空。“灵脉的‘回声’太强了,像有千万个声音同时在耳边嘶吼。”他罕见地流露出疲惫,以往掌控万水的从容被某种无形的压力磨损。
哪吒的火尖枪警惕地扫过四周,枪尖的三昧真火在这里也显得黯淡。“装神弄鬼!有本事出来打一场!”他冲着混沌叫嚣,回应他的却只有数据流无声的翻涌。
朱九能抱着他的九齿钉耙,嘟囔着:“饿死了……这鬼地方连个能啃的二维码都没有。”
就在这时,虚无中浮现出微弱的光点。光点迅速汇聚、拉伸,勾勒出模糊的轮廓——那是他们自己的身形。但很快,所有人都察觉到了异样。这些“镜像”的眼神空洞,动作带着一种非人的精准与呆滞的延迟,仿佛是拙劣的复制品。
“小心!”陆明哲猛地推开还在发呆的朱九能。一道冰冷的、由纯粹数据构成的能量束擦着朱九能的耳朵飞过,将他刚才所在的位置湮灭成一团乱码。
攻击来自“镜像哪吒”。这个复制品面无表情,火尖枪舞动得毫无灵气,却招致命,效率高得可怕。
“假的也敢嚣张!”真哪吒勃然大怒,混天绫化作一道红光缠向镜像。然而,镜像哪吒以一种近乎预知的方式轻松避开,枪尖直刺哪吒本体要害。真正的哪吒竟被逼得连连后退,他的愤怒与灵动在对方面前仿佛是多余的累赘。
与此同时,镜像敖广双掌推出,引动的并非浩然龙气,而是无数尖锐的冰晶代码,带着侵蚀一切的寒意,将敖广的水盾打得涟漪阵阵。镜像朱九能的钉耙则挥出吞噬数据的黑洞,让真的朱九能手忙脚乱。
“它们……在计算我们!”陆明哲一边闪避着另一个“自己”射来的数据流,一边大吼,“我们的每一个习惯,每一种情绪反应,都成了它们优化的参数!”
团队陷入了苦战。他们越是奋力搏杀,镜像的攻击就越是精准致命。愤怒让哪吒的招式出现破绽,谨慎让敖广的防御趋于保守,就连朱九能的慌乱都成了被利用的弱点。这个空间在吞噬他们战斗数据的同时,也在放大他们内心的裂痕。
“不行!这样下去会被它们耗死!”敖广喘着气,龙袍袖口已被数据冰晶割裂。
绝望之际,陆明哲的目光落在便携终端上。一个之前未被注意到的古老协议接口在疯狂报警的数据流中若隐若现。他脑海中闪过在定海珠档案馆看到的只言片语——“灵脉自有其魂,非力可降,唯心可通”。
“放弃预设模式!”他朝伙伴们喊道,“忘记你们平时怎么打架!用最意想不到的方式,做你们自己都觉得奇怪的事!”
哪吒一愣,随即咧嘴一笑:“早该这样了!”他下一次没有直接将火尖枪投出,而是让混天绫先卷住枪尾,像流星锤般甩出一个诡异弧线,砸向镜像的侧后方——那是他小时候偷偷练着玩、从未在实战中用过的招式。
敖广会意,不再试图凝聚庞大水龙,而是将龙气化作万千细雨般的精神丝线,无声无息地渗入周围的数据流,干扰镜像的能量汲取。
朱九能最直接,他干脆把钉耙往地上一扔,一屁股坐上去,大喊:“俺不打了!俺要吃饭!”这完全不符合“天蓬元帅”战斗逻辑的举动,让他的镜像瞬间卡壳,攻击算法似乎因为缺乏应对“撒泼”模式的数据而陷入短暂混乱。
镜像的精密计算系统果然出现了紊乱。它们完美的应对策略建立在分析过往战斗数据的基础上,面对这些全新的、毫无逻辑可言的“噪声”,它们的反应开始滞后,动作变得僵硬。
陆明哲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将便携终端对接上那个古老的协议接口。他输入的并非复杂的攻击指令,而是一段由团队成员最零散、最个人化的记忆碎片编码成的信号——哪吒第一次踩风火轮摔的跟头、敖广珍藏的一片褪色龙鳞、朱九能偷吃蟠桃时满足的傻笑……
“识别……共鸣频率……”终端发出艰涩的反馈音。
数据虚空剧烈震颤起来。那些冰冷的镜像如同破碎的玻璃般开始龟裂,消散前,它们的眼中似乎闪过一丝……解脱?
镜像彻底崩塌,化作漫天闪烁的光粒。光粒汇聚,在虚空中央形成一个极其黯淡、仿佛随时会熄灭的老者虚影。他身着古朴道袍,眼神中蕴含着无尽的疲惫与沧桑。
“后来者……”老者的声音直接在众人脑海中响起,微弱得像风中的残烛,“吾乃此地护脉灵……‘回环’榨取了灵脉记忆,制造了那些困于战斗循环的残响……它们,也曾是守护者……”
老者影像闪烁不定,断断续续地传递着信息:这个节点曾是灵脉网络重要的“中继站”,并非自然衰竭,而是被一种外来的、贪婪的力量——“回环”——强行抽取了核心能量,并扭曲其功能,用于制造镜像守卫。那些镜像,竟然是过去时代陨落于此的灵脉守护者留下的战斗数据被“回环”腐蚀后形成的可悲存在。
“幸得尔等以‘本真’破其‘演算’……暂缓其吞噬……然‘回环’之触已深入灵脉根基……西去……小心‘数据化石’……它们记录了……真相……”
话音未落,老者虚影猛地一阵扭曲,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撕扯。他的影像中突然侵入了几缕不祥的、与流沙河玉简同源的暗紫色能量流。
“它们……来了……快……走……”
虚影彻底炸裂成纷乱的数据碎片。整个空间开始加速崩溃,巨大的数据块如同山崩般剥落。
“这边!”敖广敏锐地感知到一处尚未完全闭合的薄弱点,龙气化作通道。四人险之又险地冲出即将湮灭的节点空间,跌回到相对稳定的灵脉通道中。
惊魂未定,陆明哲发现终端接收到了一段极度压缩、来源不明的加密数据包,发送标记正是那个破碎的虚影。更令人心悸的是,在数据包末尾,附着一段极短的混乱影像:一片望无际的、由无数玉简残片构成的荒漠,荒漠中央,悬浮着一枚无比巨大、表面刻满未知符文的暗紫色玉简,其形态与他们之前找到的小玉简如出一辙,只是放大了千万倍,正如同心脏般缓缓搏动,每一次搏动,都让周围的时空产生细微的涟漪。
陆明哲感到怀中的那枚小玉简,似乎与影像中的巨大存在产生了某种遥远的、冰凉的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