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来人?
看到礼单上,那写明给儿媳妇尤氏的丰厚礼物,贾敬若有所思。
因为避嫌,至今他都没跟她单独说过一句话。
如今……
“祖父,这礼单有什么问题吗?”
蓉哥儿看了一眼,不明白祖父拿着林家礼单怎么半晌没说话。
“蓉哥儿,你觉得你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相夫教子、安分随时……”
蓉哥儿正要多夸一夸,就见他祖父拧眉望过来的眼神,他心下猛的一突,忙又道:“却也眼里不揉沙子。但祖父,您放心,母亲的心特别正,对我和小姑姑也是真心疼爱。”
“她和你西府的二叔婆关系很不好?”
“不是!”
蓉哥儿忙摇头,“母亲是为了孙儿在族里站稳脚跟,才拿了水月庵的净虚,抄回大笔银钱,得罪了二叔婆。”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二叔婆表面看着跟菩萨似的,但您不知道,她在外面用二叔祖的名帖和贾家的名义都干过多少坏事,随便哪一个拉出来,她都得进顺天府的大牢。”
贾敬:“……”
倒是没多少意外。
很早他就看出了这位二弟妹的野心。
对金钱对权势的野心,几乎溢于言表。
他和赦弟的妻子都是读书人出身,她们在的时候,能以长嫂的身份,把她压得死死的。
连老太太在她们面前都不能说什么。
可是她们相继都没了。
珠儿娶李氏为妻的时候,这位二弟妹拼死反对,贾敬就看出来了,她讨厌读书人家的女儿。
王家更信奉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
嗬~
贾敬突然问道:“男子有德便是才的后一句是什么?”
“女子无才辨是德!”
蓉哥儿忙回应。
“何解?”
“是说女子可以无才,但能明辨是非,就是一种难得的美德。”
“知道便好!”
贾敬道:“回头找机会,跟你宝二叔说说,最好引得他在你二叔祖和二叔婆面前问。”
“……是!”
蓉哥儿一愣,但很快明白过来,祖父也是站继母这一边,他是要用宝二叔让二叔婆知道她错了。
“人啊,都有自己的软肋。”
贾敬看着唯一的孙子,“当你拿一个人没有办法的时候,就想想他(她)最在意的是什么。”
虽然很不想这样教,但他不在家,王氏的辈分在那里,老太太和赦弟、政弟,看在她生的元春和宝玉面上,就算她有什么错,大概离也会帮着按下去。
“现在你老实说,你母亲有没有给扬州写信。”
“……写了。”
蓉哥儿垂头,不知道林家这礼单里有什么玄机,让祖父这个样子。
“来人,传大奶奶过来一趟。”
“是!”
双瑞在门外应声,小心退远些后,拔腿就跑。
老爷因为那封信在生气,总得让大奶奶有个心理准备。
“……无事!”
看到双瑞紧张的样子,尤本芳的眉头拢了拢,不觉得自己写的信有问题。
林如海如果多心,觉得她在里面挑拨什么,那就当她挑拨了吧!
事实上,她确实挑拨了,她想让他看清楚荣国府,看清楚他的好岳母。
尤本芳问心无愧。
虽然也感觉有点心寒,但谁让她真的舍不得林妹妹受苦呢。
“走吧!”
骂她一顿,或者罚跪祠堂?
反正老头今天下午就要回道观了。
尤本芳觉得不论什么事,自己都可以忍一忍。
虽然本人比较郁闷,但谁叫她运气不好,就赶上了呢。
林家但凡迟来一天,公爹也去道观了。
尤本芳认命的去贾敬的外书房,做好被骂,被罚的准备,却没想老头神态温和,在她行过礼后,摆了摆手,“坐!”
“谢父亲!”
尤本芳在蓉哥儿的一脸担忧中,坐在了左下首,“不知父亲叫儿媳来此所为何事?”
伸头是一刀,缩头还是一刀,既然逃不过,那就早点来吧!
“唔,林家的二管家林祥进京,带了许多礼物来。”
贾敬示意蓉哥儿把礼单给她看,“你林姑父在扬州任巡盐御史多年,你觉着他什么时候回京好?”
什么?
这种事怎么能问她?
尤本芳震惊了。
她忍不住看了一眼便宜儿子。
不是说信的事吗?
蓉哥儿也有点懵。
刚刚他怕祖父要责罚继母,让下人看着不好,还示意双瑞他们都退下了呢。
怎么如今是这个问题?
“……儿媳不是林姑父,不敢妄言。”
尤本芳想了一下,只能这样回答。
“巡盐御史不好做。”
贾敬就叹了一口气,“你姑父的性子其实固执的很。”
堂妹去世了,他把唯一的女儿送进京,大概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难得他还能牵挂京中的外甥女。”
外甥女如今住他家呢。
这几天他也见了有四次。
小姑娘身上有堂妹和堂妹夫的影子。
他看的很有些唏嘘。
“以后再给扬州去信,不要一味报好。”
想要青史留名,哪那么容易?
皇上做不得自己的主,就算有心助林妹夫也是自顾不暇。
待到他有能力了,早已事过境迁,谁还能记得一个早死的官员?
贾敬道:“只报好,他放心了,就不管你林妹妹了。”
“……是!”
尤本芳没想到叫她来是为这事。
她的眼中忍不住闪过一点惊喜。
怪不得是能考中进士的人,这脑子……就是厉害啊!
红楼里,林如海可不就是放心了,以至于连个后手都没给林妹妹留下吗?
但凡他警醒一丁点,小姑娘也不能那么惨。
后世那什么,林黛玉死了,贾家就被抄,是皇上替林如海这个忠臣报仇的话,听听就算了。
真要有心,在小姑娘活着的时候护一点不行吗?
“回头也跟你林妹妹说说。”
贾敬道:“她一个小姑娘,想爹才是正常的,有什么可克制的?”
“是!”
尤本芳笑着应是。
“以后西府那边,你二婶再犯混,而老太太也被她劝动了,非压着你们做什么不想应的事,只管往老夫身上推。”
贾敬看他自己家的人,是怎么看怎么满意,“族里那些人也是,有错的,只管拿下,不必给面子。”
那位族叔贾代儒几次求见,当他是傻子吗?
“族学那边……”
贾敬沉吟了一下道:“回头让焦大过去,但凡不听话,不受教,先生要罚的,就由他打板子。”
“是!”
“……是!”
尤本芳和蓉哥儿几乎同时应声。
“他脾气是大了些,嘴也碎。”
贾敬也是拿他没办法。
如果可以送他出去当官,他早把他送出去三十年了。
奈何这个老头的嘴是真碎。
还一点眉眼高低都不懂。
出去一趟,被人打了四十军棍,最后还是求着回来了。
“但人还是不错的。”
贾敬道:“如今他年纪大了,你们能照应,就多照应些。”
“是!”
尤本芳点头,“原本儿媳是想给他些银子,让他自己从焦家族里过继一个儿子回乡下养老,但老头又不同意,儿媳没办法,才让他接了门房管事的职。”
“……这个位子就让他兼着吧!”
贾家从来就没有门房管事一职。
贾敬知道这是儿媳为焦大养老,特别设立的。
他道:“他年纪大了,又爱喝酒,手头宽裕些,也就不会骂天骂地了。”
没钱喝酒,或者喝的酒太差,这位自称焦太爷爷的老头,说不得连他都得骂。
“……是!”
尤本芳敏锐的捕捉到了他的言外之意,笑道:“要不然儿媳就以您和蓉哥儿名义,以后每月再赏他十斤酒。”
这?
贾敬纠结,“酒喝多了也不好。”
“所以只给十斤啊!”
尤本芳笑,“请个大夫给他看看,大夫肯定也会跟他说不能喝多了,学堂又攸关贾家的未来,他是忠仆,为了贾家,一定会克制些的。”
贾敬:“……”
他一时不知道是不是该可怜一下焦大。
“也好,只要你能说动他,怎么都行。”
贾敬放过他自己,不去纠结这事儿,“蓉哥儿,以后多跟你母亲学学,一句话能说得人笑,一句话也能说得人跳,你想把不好的人翻转,就得物尽其用。”
儿媳妇是个有本事的,他可以更放心了。
“是!”
蓉哥儿大力点头。
此时,隔壁的荣国府,贾母的心情却是越来越糟。
林家这个管事媳妇,话里话外都是邀月苑的好。
那就不是东府的问题,是女婿在怪她,没给外孙女一个好院子吧?
说不郁闷那是假的。
女婿的前途一片大好。
她原想着让两个玉儿住近点,以后青梅竹马的,怎么都比在外面寻的强。
贾母很明白,她看宝玉再好,也架不住他爹的官职不大,以后也不会有什么前途。
倒是女婿林如海,只要回京,必能入阁。
宝玉若是能有这样的岳家扶持,那入了官场能差吗?
却不料……
贾母有苦说不出,只能强笑着招待林祥媳妇。
“……这天也不早了。”
林祥媳妇是个爽利的,眼看时间确实不早了,就道:“东府尤大奶奶处,还该早些过去才是,要不然也太失礼了。”
“是呢,外祖母,我带着过去吧!”
林黛玉太开心了。
她家京里的屋子收拾出来了,以后,她也可以回家了。
虽然邀月苑住得挺好,但偶尔她还是想要回家。
哪怕那个家,她也是陌生的,可有家跟没家那完全是两回事。
这一会,林黛玉真真切切的体会到四妹妹惜春的快乐。
“想去就去吧,不过要早点回来。”
贾母道:“你敬大舅舅午后要回道观,他们一家聚在一起的时间不多。”
“嗯,我知道的。”
林黛玉点头了。
她很喜欢那位堂舅。
堂舅教四妹妹学画,还送了她一套四君子图呢。
她带着林祥媳妇过去的时候,惜春也把要给父亲的两双布袜子做好了。
小姑娘年纪还小,太复杂的做不好,但布袜子却勉强可以。
当然,裁剪是别人帮忙的。
袜子看着简单,裁剪不好,弄出来的也难看。
贾敬拿着女儿也不甚好看的袜子,却只有欢喜的份。
他不缺袜子,但这是女儿亲手做的呢。
“真好看!”
看到女儿手上扎了的针眼,老头拿过来,小心的吹了吹,“好孩子,父亲有这两双袜子就行了,以后不要再做了。”
“父亲只说喜不喜欢吧!”
“喜欢!”
贾敬笑,“只要是你做的,哪怕丑丑的,父亲也喜欢。”
“……我才不会做丑丑的呢。”
惜春拿老父亲真是没有一点办法,“袁先生说了,我在针线上,很有天赋。”
针线上的天赋?
贾敬的天塌了。
他乖乖巧巧的女儿,哪里需要做什么针线?
“这些话,你跟你嫂子说过吗?”
“说过。”
惜春点头,有些小声的道:“不过嫂子说……,这些东西,我会就行了,不用做精,我们家养的起针线上的人。”
“听你嫂子的。”
贾敬果断的支持尤本芳,“你不是喜欢画画吗?父亲给你找的那么多颜料,可不能浪费了。”
“可是,我想给父亲您做。”
贾敬:“……”
人老了,眼窝子都浅了。
他抓着女儿的小手,道:“你之前不是给蓉哥儿做了香囊、荷包吗?”
他舍不得女儿的手再被针扎了。
就道:“这样,父亲走的时候,就把那些子弄过来。回头,你有时间了,再给他慢慢做。”
这样赶……,不仅伤眼,还伤手。
“蓉哥儿会伤心的。”
惜春没想到,她爹会这样干。
蓉哥儿的荷包,是她那些天睡不着,天天熬夜给做的呢。
“不会,我是他祖父,他得孝敬我。”
贾敬道:“而且,他那里的香囊、荷包什么的,你二姐姐、三姐姐、林姐姐都有给做。”
那小子根本就不缺。
“可那都不是我做的。”
惜春想了又想,道:“您就不要抢他的吧,女儿慢慢的给您做,保证小心些,不伤自己的手。”
“……行吧!”
贾敬能怎么办呢?
只能认了。
女儿心疼她的大侄子。
唉~
一想到他将要离开,不能再陪女儿,贾敬就加紧时间带着她到库房寻宝。
当年他祖父跟着太祖打进京城,可也弄了好多宝石呢。
年轻的时候,他哄夫人就是以宝石开道。
如今哄女儿……应该也行吧!
父女两个在库房里开开心心,尤本芳听到林祥媳妇说,京中的林府已经打扫好了,以后林妹妹想回就回时,也特别开心。
终于有点不一样了。
不枉她今天提心吊胆好一会。
“……林姑父也太客气了,送了那么多礼物。”
光她的首饰就有一金一银一玉三套,还有江南那边时新的布匹,选的都是清雅、素净的,显见也是考虑到她在孝期。
“瞧您说的。”
林家人都特别感激尤本芳。
因为她的那封信,他们老爷才想到查岳家,由岳家又想到了自家。
也幸好查的早,要不然他们老爷的身体,都要被某些没心肝的慢慢毒害了。
在半道上,收到家里快马加鞭送来的信时,她和林祥都吓坏了。
“您待我们姑娘不好吗?”
也不能说老太太对他们姑娘不好,但显然老人家年纪大了,又更疼亲孙子。
林祥媳妇虽然一直被贾敏的陪嫁们排挤,没管过什么大的事,但她年轻的时候,是林老太太身边的大丫环。
后宅的某些事,一眼可见。
贾家老太太似乎是想撮合他们姑娘和那位宝二爷。
原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二舅太太自来不喜读书人家的女儿。
看看珠大奶奶如今过的日子,就知道,当她媳妇可没那么容易。
就算老太太再疼爱,她的年纪也大了。
再说了,在孙子和外孙女之间,那老太太肯定也更偏向她孙子。
不管是林祥还是林祥媳妇,自从知道荣国府的某些事后,都觉得荣国府只能当一门普通亲戚走。
再多的,就不太行了。
倒是这宁国府……,可以多走走。
“我们老爷知道姑娘住进了邀月苑,别提多高兴了。”
如今二龙在朝,老爷都不敢回京。
姑娘在京里,还得这边照顾着。
林祥媳妇道:“来的时候,老爷说那院子大,还让我们把姑娘之前得用的几个丫环都带了来。”
“这是该的。”尤本芳点头。
“嫂子这边也给我配了好些人呢。”
林黛玉坐在尤本芳身边,“嫂子,我也很喜欢她们服侍。”
她早听说,府里精减下人。
自从搬来,院里的丫环婆子都特别精心。
小姑娘怕她们失业,要回到庄子上。
“那就都留着呗!”
尤本芳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你是不是忘了,偶尔你还要回家的?你院里的丫环婆子,得熟悉三处?他们得轮换着排班,说不得人都不够。”
咦?
是的呢。
林黛玉笑着往她身上一靠,“我一时没想到嘛,嫂子你以后可不能这样对我动手动脚了。”
姐妹们私底下说起尤大嫂子,都觉得她最大的毛病是喜欢跟她们动手动脚。
揉脸蛋、刮鼻子,揉手儿……
幸好她是女的,这要是托胎生成男的,还不知道什么样呢。
“哎呀,没办法,天生的手痒。”
尤本芳笑,“谁叫你们一个个的白白嫩嫩,让人忍不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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