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殷玄端着特意为小白留出的一份、精心烹制的灵米蔬菜羹走出厨房时，院子里空荡荡的。
“小白？”他轻声呼唤，目光扫过熟悉的角落。
没有回应，只有晚风吹过竹叶的沙沙声。
殷玄端着温热的碗，站在暮色渐沉的庭院里，心头的喜悦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只留下空落落的失落感。
他怔怔地看着碗里袅袅升起的热气，那股被遗弃的孤寂感再次悄然弥漫。
但很快，他抿了抿唇，努力压下那点酸涩，自己安慰自己：
小白今天大概是有事吧？
它毕竟……是有主人的灵宠，不可能天天只围着自己转。
就像自己，不也是因为兄长闭关了，才能分出心神来照顾小白吗？
叶师兄对它那么好，它一定也很忙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将那份失落小心地藏好。
转身走到灵田边，看着那些在暮色中依然生机勃勃、甚至比昨日又精神了几分的灵植，心中那点被小白带走的暖意，又被另一种微小的满足感填补了。
他蹲下身，爱怜地拂过星露草光滑的叶面，又轻轻碰了碰赤阳花微烫的茎秆。
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的认知在他心底升起：
“其实，我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点小心翼翼的确认，也带着一丝骄傲。
“起码……种花草还不错？”
看着这些长势喜人的灵植，一个更美好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等兄长出关，修为更高了，说不定能弄到更珍贵、更稀有的灵种？
到时候……
自己是不是也能帮兄长种出来呢？
如果真能种出对兄长修炼大有裨益的灵药……
想到兄长可能会露出的、哪怕只是一丝赞许的神情，殷玄的嘴角忍不住向上弯起，眼底漾开纯粹的笑意，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个场景。
他站起身，端起那份为小白留的、此刻已有些微凉的羹汤，不再犹豫。
“兄长的份例，不能浪费。”
他低声对自己说，然后拿起勺子，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其实……我的厨艺，也是很不错的。”
他品着味道，又认真地补充了一句。
…………
另一边，小白如同一道流光，熟门熟路地窜进了叶野位于偏僻角落的静室。
“叶野！叶野！”
它急切地呼唤着，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
静室内，盘膝而坐的叶野周身笼罩着一层极其淡薄、几乎无法察觉的紫色光晕。
他猛地睁开双眼，眸中浓郁的紫光一闪而逝，随即被强行压制下去，恢复成深潭般的漆黑，只是眼底深处残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躁意。
“吵什么？”叶野的声音带着被打断深层调息的不悦。
五年了。
他顶替这个名为“叶野”的身份，蛰伏在玄天圣地已经整整五年。
这个倒霉的原主，因为桀骜不驯触怒了闭关的天行峰峰主，被从真传弟子贬为杂役，连修为都被封禁在筑基期，成了他绝佳的掩护。
惩罚期将满，再加上玄天秘境开启在即，筑基与金丹修士皆可入内。
那位峰主必定要出关，也必定会召回这个名义上的弟子。
这是他潜伏多年的终极目标——
利用这个身份，光明正大地进入秘境，得到尊上所需的“月寒草”，顺道寻找“玄月令”的下落。
他并不担心身份暴露。
这具身体，是真实的“叶野”——
依靠明夜的那一点牵线搭桥，他通过一场交易，他满足了原主一个愿望，换取了对方心甘情愿的献祭神魂，彻底融入了这具躯壳。
他就是“叶野”。
只是……
这五年来，为了完美压制魔息，他不得不长期服用特制的丹药。
随着时间推移，药效似乎在衰减，反噬的魔气躁动越来越频繁、越来越难以压制。方才他正是在强行平息又一次险些失控的魔气冲击，才被梦缘打断。
“他一定就是无垢之体！”
梦缘跳到叶野面前的蒲团上，语气斩钉截铁。
叶野揉了揉眉心，压下经脉中残余的刺痛，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静：“梦缘，证据？”
他早已习惯了对方因殷玄而产生的一惊一乍，但这次，梦缘的笃定中带着不同以往的兴奋。
梦缘努力让自己显得更有说服力：“他的灵植！叶野，我按你的吩咐，在给他的那些普通种子里，偷偷混入了一颗高级灵植，就是你上次找到的——‘幽魂兰’的种子！”
叶野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幽深锐利：“幽魂兰？”
“没错！”梦缘用力点头，“那可是需要以浓郁阴冥之气或至少筑基修士以精纯木系灵力和特殊法门日夜温养，才有五成几率发芽的高阶灵植！一个凡人……绝无可能让它焕发生机！”
它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可是……殷玄让它发芽了！就在今天！虽然只有针尖大的一点嫩芽，但确确实实是活着的！就在他那块只浇灌了普通灵水的田里！”
“叶野，你告诉我，除了传说中的‘无垢之体’，那至纯至净、能化腐朽为神奇、能抚平一切躁动、滋养万物的本源生机，还有什么力量能做到？！”
梦缘接连的质问的确让叶野有了几分波动。
幽魂兰异种的发芽……更是超出了常理。
叶野的声音低沉下去，却依旧冷静，“但这并不能完全说明问题。他不能修炼，没有隐灵根，是测灵石和圣子林烬霄都确认过的，板上钉钉的事实。”
无垢之体固然神异，但从未有记载表明它能独立于灵根存在。
梦缘焦躁地用爪子刨了刨蒲团：“测灵石测的是吸纳天地灵气的资质！无垢之体是‘生’之本源！是‘容器’的纯净！两者根本不是一个层面的东西！测灵石测不出有什么稀奇？”
它猛地抬头，碧蓝的兽瞳死死盯着叶野，里面不再是单纯的激动，而是属于魔域凶兽的冷酷与决绝，一字一句地说道：
“叶野，我们魔修，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尊上的情况……你比我清楚！我们没有时间再犹豫，再按部就班地等那个虚无缥缈的秘境了！无垢之体的生机，是比任何灵药都更接近本源、更可能涤荡魔息反噬的‘解药’！”
它凑近叶野：
“对魔修而言，灵根不是最重要的，就算他没有，我们也有办法让他有，我们需要做的，是靠近他……真正地靠近他。想办法……引导他，让他走上我们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