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天君稳坐于赤兔马背上,身姿如松,甚至连衣角都未曾凌乱半分。
“叛贼徐太勾连蛮族,妄图颠覆我大炎国本,今被我冠军侯斩于马下。”
“你们主帅已死,念你们曾是大炎子民,给尔等一个机会。投降者不杀!”
冰冷的目光扫过那些面如死灰、浑身颤抖的叛军士卒,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
“当啷!”
不知是谁第一个承受不住这股无形的压力,手中的长刀脱手坠地,发出一声脆响。
这声音仿佛一个信号。
“当啷!”“哐当!”
兵器落地的声音此起彼伏,连成一片。那些前一刻还负隅顽抗的士卒,此刻争先恐后地扔掉武器,跪伏在地,将头颅深深埋进雪里,连抬头看一眼那马上神魔般的身影的勇气都没有。
恐惧,是会传染的。
尤其是在他们的主将,那位观海境中期的高手,被对方如宰鸡一般,一刀斩杀之后!
沈天君的目光从这些降兵身上掠过,最后落在单膝跪地的耿忠身上。
“耿将军,将这些降兵清点后,带回榆林城,交由诸葛军师处置。”
“末将……领命!”耿忠从巨大的震撼与狂喜中回过神,声音因激动而有些沙哑,他重重一抱拳,虎目之中,是再也无法掩饰的狂热与崇敬。
沈天君不再多言,轻轻一夹马腹。
“嘶聿聿——!”
赤兔马会意,发出一声高亢嘹亮的嘶鸣,四蹄腾空,化作一道赤红色的闪电,瞬间冲出包围圈,朝着乌索城的方向,绝尘而去!
只留下黑风林中,跪伏一地的降兵,和眼中闪着狂热的榆林将士。
……
与此同时,乌索城下,早已是杀声震天!
时间,稍稍倒退一个时辰。
汴西城,议事厅内。
郑太石身披重甲,手按剑柄,焦躁地来回踱步,他身后的将领们也个个摩拳擦掌,只待主将一声令下。
探子早已来报,叛将徐太亲率五千精锐出城!
郑太石豁然起身,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战机!
“将军!不能再等了!徐太已经出城,城内群龙无首,此时不攻,更待何时!”一名副将忍不住出声催促。
“传我将……”
郑太石刚要下令,一只手却按住了他的肩膀。
是李钟。
“老郑,再等等。”
“等?”郑太石猛地回头,双目圆睁,几乎要喷出火来,“李钟!你什么意思?军情瞬息万变,再等下去,黄花菜都凉了!”
李钟没有与他争辩,只是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锦囊,递了过去。
“这是临行前,诸葛军师交给我的。他嘱咐,待徐太出城后,方可打开。”
郑太石一愣,将信将疑地接过锦囊。
他扯开丝线,倒出一张小小的纸条,上面只有一行龙飞凤舞的字迹。
——待守军出城则已。
“什么?”郑太石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他将纸条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满脸都是不解。
“待守军出城?军师这是何意?徐太带走了五千精锐,剩下的守军都龟缩在城里,怎么可能还会出来?难道他们是傻子不成,会自己跑出来送死?”
李钟的脸上,却浮现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那是亲眼见证过奇迹后,发自内心的信服。
“郑将军,你我只需相信军师便是。军师算无遗策,他说守军会出来,就一定会出来。我们……静观其变。”
议事厅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将领都面面相觑,只有郑太石粗重的呼吸声,显示着他内心的煎熬。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每一息,对郑太石而言,都像是在油锅里煎熬。
就在他几乎要按捺不住,拍案而起的时候,一名探子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
“报——!将军!刚刚探得,有一名骑兵自黑风林方向仓皇逃回,进了乌索城!”
郑太石心中一紧。
李钟的眼睛却骤然亮起!
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紧张与期待。
又过了约莫一个时辰,就在议事厅内气氛凝重到极点时,另一名探子神色骇然地冲了进来,声音都变了调!
“报——!将军!乌索城……乌索城城门大开!城内守军……倾巢而出!正朝着黑风林的方向急行军!”
“什么?!”
郑太石“轰”的一下从帅位上站起,因为动作太猛,带翻了身前的茶杯,滚烫的茶水泼了一身,他却恍若未觉!
他死死地盯着那名探子,又猛地转向李钟,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到骇然,最后化作了无以复加的敬畏!
真的出来了!
数万守军,真的就这么放弃了坚城,自己跑出来了!
这军师……这简直是神鬼莫测的手段!
“是了!我明白了!”郑太石猛地一拍大腿,眼中精光爆射,“逃回去的那个骑兵,定是跑回来求援的!城中守军救主心切,方寸大乱,这才倾巢而出!”
好一招引蛇出洞!好一招釜底抽薪!
这位年轻的侯爷和他的军师,简直将人心算计到了骨子里!
郑太石再无半分犹豫,他胸中积郁的悲愤与憋屈,在这一刻尽数化作了滔天的杀意!
他大步流星地走到帅案前,一把抽出悬挂的佩剑,剑锋直指乌索城方向,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
“传我将令!”
“全军出击!”
“兵分两路!一路,给老子狠狠地咬住那支援军的尾巴,让他们首尾不能相顾!另一路,随李钟将军……夺城!!”
“今日,便要用叛军之血,来祭奠林将军在天之灵!”
“杀!!”
早已按捺不住的数万大军,如开闸的猛虎,朝着空虚的乌索城,席卷而去!
乌索城的守军,本就因为“主将遇险”的消息而军心大乱,阵型混乱,此刻又被郑太石率领的生力军从侧后方狠狠一击,瞬间崩溃!
喊杀声,惨叫声,兵器碰撞声响彻云霄。
叛军被杀得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而李钟,则率领一支精锐,绕过主战场,如同一柄尖刀,直插乌索城洞开的城门!
几乎没有遇到任何像样的抵抗!
当沈天君骑着赤兔马,如一道红色旋风般抵达乌索城下时,迎接他的,不是预想中的激烈厮杀,而是一片狼藉的战场和洞开的城门。
城头之上,炎朝的旗帜,已经迎着凛冽的寒风,重新飘扬!
李钟浑身浴血,正站在城楼上指挥着士兵打扫战场,清理尸体。
看到那道熟悉的红色身影,他精神一振,连忙奔下城楼,单膝跪地,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激动。
“末将李钟,恭迎侯爷!”
“乌索城,已尽数光复!城内叛军,或死或降,无一漏网!”
沈天君翻身下马,将赤兔交给亲卫,亲自扶起李钟。
他拍了拍李钟的肩膀,目光越过他,望向这座失而复得的雄关。
城墙上,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空气中,弥漫着血与火的味道。
他缓缓走上城头,手扶着冰冷的垛口,目光投向远方,那里,曾是林太冲将军血染之地。
郑太石和李钟等人也已赶到,肃立于他身后,看着他并不算高大的背影,眼中却满是敬畏。
这位年轻的侯爷,从抵达北境至今,不过短短数日。
却以雷霆之势,先破蛮族先锋,再败呼延灼主力,火烧其粮草,阵斩其大将。
如今,更是谈笑间,便收复了被叛军盘踞的坚城!
这一切,如梦似幻,却又真实地发生在眼前!
沈天君沉默良久,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传令下去榆林城,将军士和三千玄甲军调来。”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将领。
“全军休整三日,三日后攻打图拉城,我大炎的国土,一寸都不可能让给蛮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