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仪路上说了句话,差点把卫时觉摔个狗啃泥。
她是续弦嫡女下嫁,卫氏最好请英国公做证婚人。
卫时觉本有点恼怒,听文仪说完,顿时老实了。
确实…算下嫁。
文氏在大明的社会环境中,对应的就是侯爵。
不是‘一方诸侯’,但类同开府。
吴门文氏先祖是湖广衡山人,迁居苏州,乃江南书画之首。
文氏有书馆,交流为主,只接待大贤。
文仪是第九代,堂姐文俶已经四十,乃大明花草虫蝶派画法第一人。
兄长文似、堂兄文佟都在读书,两个弟弟文秉、文乘从小有竹画天赋。
这代兄弟姐妹共五十多人。
第八代,文从简、文震孟、文震亨,都是书画大家,兄弟姐妹二十多人,后两人中举,还在参加会试科举。
第七代,文元肇、官至南京主事;文元发、官至知府;文元善、书画宗师,以笔化龙,字体如画,兄弟姐妹七人。
第六代,文伯仁、文嘉、文台,全是山水画行家;文彭、国子监五经博士。
第五代,文征静、文征明、文征臣,世所周知的大书画家。
第四代,文林、官至知府;文森、官至都御史,一品致仕;文彬、进士书画家。
第三代,文洪,举人,教谕。
二代,文惠,吴门始祖文定聪。
文氏如此家族,妥妥的学术门阀。
近两代醉心科举,也是受东林影响。
毕竟四代未出现大员,只有门风,缺乏威势。
文仪交代了一遍家门,除了四大才子之一的文征明,其余人卫时觉一个没印象。
交代她表哥的时候,卫时觉恍然大悟。
姚希孟,42岁了,翰林院庶吉士,詹事府检讨,东宫熟人,铁杆东林。
文氏从学术门阀变为东林中坚,市侩了,堕落了。
两人到居贤坊南边,文仪突然拉着他向西一转,来到街口的胡同。
卫时觉不知道这是哪里,文仪却挥手让斡特砝壳离远一点。
“觉哥,家里其实还未表示出联姻之意,是小妹发觉表哥对你很很感兴趣,干脆主动说咱们传情,为了咱们的将来,你别斗气。”
“啥?”卫时觉顿时汗毛都炸了。
文仪却开心了,“你喜欢小妹,不是吗,人家知道你装疯,也很高兴,所有人都不知道,这是你我的秘密。世上庸人太多,咱们不入仕,不争先,坐看风涌,小妹陪你。”
啵~
这主动一亲,废柴感觉自己废了。
文仪目睹家族浸染权力、士林尔虞我诈,淡然的外表下藏着一颗明心。
大概她早看出自己当初是单纯的喜欢。
“你当初动心了?”
“是啊,还有那句吃嘛嘛香,潇洒坦然,世人皆醉我独醒,世人皆醒我独醉,小妹喜欢这样的觉哥。”
无心插柳柳成荫,卫时觉不知该说啥。
文仪恢复情绪,戴好面纱,指着小院道,
“这是表哥在京城的别府,家里人都在,让他们随便说几句,就当麻雀叫枝,反正咱们以后过日子。”
卫时觉能怎么办呢,对方意图利用自己是肯定的,文仪顺势讨她的爱情也是肯定的。
这里面谁主谁次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已经形成共识,自己这个人更具有投资价值,可以拿捏一个超级底牌。
为了这个底牌,不惜送女儿。
两人迈步向小门,一个中年人开门。
文仪拉着他进门,卫时觉迈步一半,闪电退了出来。
不对,大爷我还没摆脱邓文映那个暴力女呢。
怎么突然要结婚了。
文仪被他拉了个趔趄,似乎没面子,“觉哥,怎么退缩了?”
电光火石间,卫时觉扫了一眼开门的中年人,正好屋内的火光照到脸上。
一脸纳闷问道,“姚明恭姚大人?你是姚希孟?我被搞糊涂了。”
中年人显然被他问懵了,文仪嫃怒拍了胸脯一下,“觉哥,明恭兄长是表哥的族弟,你记忆又混乱了。”
姚明恭呵呵笑道,“时觉还记得愚兄,姚某是湖广人,在苏州求学,堂兄则是迁居苏州三代的姚氏。”
卫时觉这才跨步进门,向后安排亲随守着门口。
虽然还拉着文仪,却靠近姚明恭低声问道,“你们东林到底派几个使者?”
“圣谕是各衙派一个,你想想朝廷多少衙门。”
“我去…”卫时觉被他们的贪心震惊,“你们这么多人去辽西,闲的吧。”
姚明恭拍拍他肩膀,“谁不去,谁就没话语权,能不去嘛。”
卫时觉无语了,日他娘的东林,一人一派啊。
不对,上次交易的是北臣。
这次交易的是南臣。
这是个两进院子,四间正房,前后都有厢房,中堂山水照壁,前院是书房,看起来能放很多人学习。
这里没有下人,或者下人被临时打发出门了。
文仪带着卫时觉到书房,里面四个男子。
“父亲,觉哥来了,女儿没骗您老。”
卫时觉看中间坐着的人,相貌奇伟,遐棱上指,目光射人,威猛气重。
根本不像个文臣,这吊睛眼比画像中的关二爷还威猛。
一侧是东宫属官姚希孟,一侧是五岳观见到的那两位公子,文震孟的两个儿子。
“晚辈拜见文公!见过姚兄、两位兄长。”
文震孟眯眼扫了两人一次,没说话,却扭头看向两个儿子,他们齐齐低头。
文仪真把人叫过来了,他们没看住妹妹,就在身边与人有了情谊。
他不说话,卫时觉却开口了,“姚兄,兄弟记得你是大宗伯韩爌的弟子吧?又师从邹元标,那就是文仪姥爷的后辈,你这老师有点多啊。”
姚希孟嗤笑一声,“你出身武勋,武学老师和教官一大堆,还是大洪公举荐,那你是三成武勋、三成东林、三成武学、一成疯魔。”
“姚兄这话不对。”
“哦?哪里不对?你想否认哪个?”
“哪个也不否认啊,干嘛要否认,我对孙公、袁公持弟子礼,姚兄不妨再分分。”
“哈哈哈…”姚希孟大笑,“时觉好脸皮。”
“这与脸皮有什么关系。帝师乃我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与皇帝同门,论师门,谁能有我多?谁能有我贵?论同门,我只有一个,谁能与我争?”
姚希孟抿嘴收起笑脸,郑重拱手,“抱歉,愚兄口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