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文映差点被俘,差点自尽。
她带着十名部曲到大凌河,熊廷弼派两人带路。
还没到辽阳,就遇到十名斥候。
邓文映的武器,乃特制的虎头湛金枪。
听起来好似与马超、秦琼、高宠、常遇春的武器一样。
实则定远侯给弄的空心枪头,里面塞通心木与枪杆铰接。
需要熟练的巧劲,与秦良玉的白杆枪类似。
枪头宽,重量轻,韧性大,枪花如闪电,令人防不胜防。
不适合单打独斗,却适合群战。
十名虏兵斥候看部曲没有弓,笑嘻嘻靠近,被盛怒的邓文映一个回合就挑了五个脖子,再反应已来不及。
但邓文映到辽阳十里,面对四百虏兵,毫无机会。
部曲被射杀,她击退试图活捉的虏兵。
枪头抵喉,大吼要进辽阳,否则就自尽。
虏兵看部曲带着圣旨,马上汇报巡视的主将。
何和礼来了。
问清身份,礼尚往来,和煦送客。
令虏兵把部曲所带的东西给送到城墙下,就这么进来了。
前后不过一刻钟。
卫时觉听邓文映说了一遍城外的事,顿时笑了。
笑自己眼瞎不识人。
笑某人不该斗心眼。
笑阿巴泰遇人不淑。
笑战争瞬间又无厘头了。
何和礼出现,谈交情、互相‘送礼’。
老东西反向钓鱼,玩的不好,时间就是最大的破绽。
太短了,太急了。
老子玩猥琐,是十拿九稳才敢玩。
这何和礼纯粹自大,可能身为谋臣,与太多傻子打道,过于自负。
战争走向不正常,那就正常了。
等着吧,事前有多聪明,事后有多愚蠢。
前院大堂。
一群人拿着圣旨,看得乐不可支。
这时候已经中午了,卫时觉从门口出现。
众人齐齐下跪,“叩谢夫人高义。”
卫时觉轻咳一声,“正好初六,大顺日,今晚是我们夫妻的喜日子,每人发半斤马肉,不准喝酒。
戌时初,城头二十步一堆篝火,城内每隔五十步一堆篝火,越旺越好,每人给老子送一次祝福,戌时一刻,对着天空大吼。
黑云鹤,把我让你准备的门板、床板,全部放到东大街民居后面,别引燃弄错,有会唱歌的士兵,每人赏半斤,嗓子不哑,不准停。”
他说完又走了,且下令把扈尔汉放出去。
众人面面相觑,这么热闹吗?
好像没毛病,绝境同死,这夫妻俩都值得佩服。
后院书房,邓文映靠在火墙,她想沾水擦脸,疼的嘶牙咧嘴。
“别洗,会留疤。”
邓文映回头,咧嘴一笑,“疤痕追不上咱们。”
这笑容有点吓人,卫时觉却心头一软,抱着她靠墙,“你休息一会吧。”
“不瞌睡,我怕见不到你。”
卫时觉笑着亲吻,她又哭又笑,原来还是个女人。
“文映,今天是咱大喜的日子。”
“嗯,下辈子咱还是夫妻。”
“下辈子太远了,今晚送你一个大礼。咱要站在遍地红花中,给最美的文映。”
没人来打扰他们。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扈尔汉被吊下城墙,立刻被女真兵接走。
何和礼、阿巴泰、李永芳拱手相迎。
扈尔汉下意识回头看一眼辽阳,郁闷问道,“明军在高兴什么?个个带笑,老子莫名其妙就出来了。”
“哈哈~”
何和礼大笑一声,“咱们到大帐说。”
扈尔汉左臂中箭,一个黑窟窿。
郎中给上药,何和礼在旁边给解释了一遍邓文映的事。
人家刚放了格格,就算天命汗也会放人。
圣旨看了一遍,得知京城反应,没必要留人。
扈尔汉听完,有点生气,“放老子出城,原来是为了婆娘,这家伙气度不错。”
何和礼笑着问道,“还想到了什么?”
扈尔汉冷哼一声,“你问都不问就把他婆娘放进去,让他以为咱们迂腐,进而狂妄。混蛋利用老子,还想玩一次俘虏传信,竟然想着偷营。”
啪~
何和礼一拍手,“卫时觉非常机敏,会利用一切机会,战争嘛,就要不择手段,咱们想困死他,但没粮草浪费,那反着思考,给他一个机会。”
阿巴泰跟着道,“明军受不了日夜被骚扰,原本不敢反击,但夫妻团圆,双方都不会想到今晚有战事,他是聪明人,一定以为咱们放松警惕,辽阳越热闹越会反击,城里的兴奋给义兄看。”
李永芳再说道,“我们不能等明军远离城门,就算全砍死,也不过一半战力,他们反而能撑更长时间,靠近城门埋伏,反杀回辽阳。”
扈尔汉笑着点点头,“确实有意思,哈哈…”
女真一群智囊在执行努尔哈赤的命令。
但他们聪明,是反向手段执行。
何和礼、扈尔汉、李永芳信心十足,把规规矩矩的阿巴泰也带坏了。
太阳很快落山。
阿巴泰照例派出二百人,去城北骚扰。
黄昏的时候,城头太亮了,丝毫没有机会。
接着整个辽阳亮如白昼。
几人惊讶看着城头密布的篝火,骑军丝毫没有设伏的机会,三里外就被发现了。
阿巴泰,“我们想多了?”
何和礼,“不,他要用步卒偷袭,明军离不开营阵,这是咬定我们伤亡不起,准备决死反击。”
扈尔汉,“越演越会出来。”
李永芳,“必定从东门而出,过一会就知道了。”
戌时一刻,城里突然传来一阵阵笑声,还有俚曲的声音。
听起来无数人在喝酒。
到戌时中,越发热闹了。
阿巴泰立刻下令,“三千人五里外戒备,两千人披甲,羊皮穿外面,到三里外趴下,分散开靠近东门二里,不能太远,谁动一下,杀无赦。”
三人很赞同这命令。
戌时末,城里还是热闹。
阿巴泰和李永芳一左一右分开与士兵埋伏。
两千人缓慢靠近两里,已经到亥时中。
城内的热闹结束,城头篝火也小了下来,但城内依旧亮如白昼。
城外灯下黑,适合偷鸡。
耐心等到子时,东门开了一条缝隙,一队刀盾兵鬼鬼祟祟搜索前行。
阿巴泰看明军的样子,紧张握拳。
好在刀盾兵到一里后停下,黑暗中列阵一排,没有继续搜索。
东门完全打开,从里面跑出无数黑影。
阿巴泰大喜,跳起来大吼一声,“吊尾杀进去,李永芳带二百人守城门接应。”
两千人突然起身冲锋,明军被吓了一跳,顿时扭头向城内挤去。
前锋追着刀盾兵进入瓮城,明军完全来不及关城门。
远处的三千骑兵也开始冲锋接应。
明军入城后,一下炸开,四散逃跑。
让追进来的阿巴泰大笑,大吼贴身虐杀。
追着明军杀的虏兵到街中间,才看到明军进入巷子后,有一道木板墙。
追到二十步,木板后无数寒光。
眼珠子都吓出来了。
咻~
角楼一声响亮的哨箭。
砰砰砰~
几道血线飞射。
这里是巷子,避无可避。
嗡~
天空中一片乌云,噼里啪啦的声音。
大街上虏兵毫无遮挡,瞬间跌倒一片。
木板开始推进,缝隙中伸出闪亮的长矛。
哧哧哧~
阿巴泰目瞪口呆,十息之间,形势完全逆转。
扭头准备撤,却见墙头燃烧的篝火咣咣咣被扔到城门下,瞬间堆了一个巨大的柴火堆,外面的骑兵根本无法靠近。
至于守门的人,墙头全是弓箭手。
仅仅射了三轮,清空方圆五十步,刀盾兵在墙头掩护下火速关城门,隔绝内外。
砰砰砰~
嗡嗡嗡~
哧哧哧~
街上血流成河,五百步方圆,全是木板墙。
进来的虏兵全是近战武器,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箭矢从看不到的地方而来,躲墙下都没用。
惨嚎声不断。
外面的虏兵急得大吼,被箭矢洗了两遍,顿时远离。
城内没有明军的声音,只有惨嚎声和火铳声。
无法判断明军的位置和人数。
何和礼、扈尔汉、李永芳急得想自杀。
汉贼又逃命了,他的岳父阿巴泰却认命了。
明军采取的是对射方式,互相射击靠近战友的敌人。
没什么死角,虏兵越躲、死的越快。
天地间全是利器入肉的声音。
哧哧哧,奈何桥挤满人。
子时中。
辽阳安静下来。
木墙散开,阿巴泰才看到后面的长矛兵、火铳兵、弓箭手。
个个杀的大汗淋漓。
他们的脚下,是血流漂杵的尸体。
明军越来越熟悉主将的战法了。
进攻中设伏,撤退中进攻。
随时‘藏一手’。
奸诈,但…很爽。
祖大乐第一次参加这种战斗,大汗淋漓捏捏嗓子,对钦差佩服的五体投地。
谁能想到,唱歌是为了偷袭,出击是为了埋伏。
女真死的也太冤了。
阿巴泰能活命,是有俘虏指认。
卫时觉只要活捉他,奴酋应该坐不住了。
阿巴泰站了一会,才看到大街来了两人。
卫时觉红盔红缨,拉着一个红衣红脸的女子,踩着血水笑吟吟的出现。
又恐怖又拉风。
安静的明军轰隆下跪,齐声大吼,“恭贺将军夫人大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