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时觉的战略就一句话:打起来再说。
现在还没打呢,谈论具体战术是扯淡。
孙承宗肯定明白,卫时觉是对着奴酋反应做反应。
这个战略别人不好使,只有他能用,所以将官一时没理解。
第二天,两千骑兵向东,大约二百两爬犁随行。
午后抵达西宁堡,这里被拆得剩下地基了。
双方都不允许西宁堡存在。
五千骑兵在西宁堡附近扎营。
跨过大辽河、三岔河两条河道,就是牛庄驿、东昌堡、东胜堡。
东昌堡后面还有个小堡,叫古城屯,东边就是海州。
再加上海边的娘娘宫、二百里外的鞍山,阿巴泰以三堡前置,古城屯中转,鞍山、海州、娘娘宫为二道线,三万人设了一个双层双夹的口袋防线。
卫时觉与孙承宗带着属官,在黑云鹤护卫下,跨过大辽河河道,抵近最靠西的东昌堡观察防线。
双方隔着十里的结冰河道,禁卫红甲十分显眼,将旗更显眼。
众人找了个河边最高点,卫时觉拿出望远镜张望。
来回扫了一遍,放下望远镜递给孙承宗,“孙师傅,阿巴泰已经动了,他这二层口袋专门对付晚辈,有点意思。”
孙承宗拿过望远镜观看,卫时觉向东一指,对韩石道,“找一个去年跟随咱们的兄弟,举黄龙旗过去,跟我的岳父大人打个招呼,靠近一点,看看有没有熟人,问问我娘们怎么样,顺带刺激一下。”
众人一顿怪异的眼神,韩石见怪不怪,扭头去传令。
孙承宗放下望远镜递给身后的人,阿巴泰的旗帜很杂,是努尔哈赤重视培养的后辈。
目前带着镶黄旗、镶白旗、正蓝旗的士兵,大约八千人在东昌堡后面,他们随时可去,不愁晚上宿营,根本不怕明军进攻。
对面阿巴泰看着明军,一名骑士缓慢通过结冰的河面,举着黄龙旗,示意斥候不要射击。
他身边不仅有李永芳、孙得功、鲍承先几名降将,还有何和礼这个老玩家。
对面的将旗在白色中也十分显眼,蓟辽督师、辽西巡抚、关外总兵亲到,明军不可能只有五千人,冲过去也抓不住。
两条河,近三十里宽的冰面,反而无法及时撤回来。
地理对双方一如既往的公平。
明军士兵很快被带到阵前,看到阿巴泰和何和礼当然认识。
“岳家老爷,少爷向您问好,少夫人还好吧?”
阿巴泰冷哼一声,“有完没完!没话说就滚吧。”
“礼多人不怪,少爷说,建州亲戚一定想不到他这么快出现在辽河,他也不想这么突然,实在是想念少夫人,想念岳老爷…当然,还有何大人,老对手当面,若你们没准备好的话,少爷让你们说个时间,过几天再切磋也行。”
阿巴泰哈哈大笑,“好啊,现在就可以切磋,有胆就来。”
“好咧,那少夫人到底怎么样?小人得回话呀。”
“很好!”阿巴泰不耐烦道。
士兵拱拱手,“岳老爷、何大人,回见,改日俘虏喝酒!”
两人都没再搭理他,辽河的兵堡步卒守城足够,骑兵是精锐,野战谁也不怕谁。
你敢五千冲八千,这边就敢八千冲一万。
何况前线也不止这点兵力。
士兵还没回去,对面挨个用望远镜看完了。
一股怪异的感觉,辽东早就等卫时觉来了。
卫时觉昨日先问的赵率教,今日也是他先说,“卫军门,太奇怪了,阿巴泰对您的出现并不慌乱。”
“为什么要慌乱?”卫时觉反问了一句。
赵率教连忙换了个说法,“末将是说,辽东似乎一直在应对辽西的反击。”
卫时觉点点头,“建州经营辽东需要时间,去年出击辽西就是为了争取时间,可我从沼泽回到辽西,他的胜利大打折扣,奴酋是聪明人,双方在海岸作战没任何意义,谁也伤不了谁,所以他要么让我知难而退,要么让我深入腹地,一决雌雄。”
“末将还想问一句,军门为何这么着急出战,朝中催的急?”
“恰恰相反,没人催我,估计他们也想不到,我一来就开打。”
“那您为何咬定奴酋不会去进攻辽西?”
“我没咬定啊,欢迎进攻,咱们是骑兵,行动自由。”
赵率教立刻拱手,“那末将明白了,奴酋的想法是争取一决生死,您没有朝中的压力,那作战很自由,目标不是奴酋,也不是辽阳,最大限度的破坏为主,杀人为辅,调动奴酋疲于奔命,伺机而动,这笔账很好算。”
孙承宗和卫时觉齐齐扭头,前者赞赏点点头,“希龙,你终究悟道了。”
赵率教苦笑躬身,“阁老谬赞,末将五十有三,败了一辈子,动动嘴还行,论应急反应,末将不敢贻笑大方。军门没有朝中的压力,设定战略目标乃自我约束,难怪军门不愿谈战略,只要不亏,怎么打都行,这才是战略。”
卫时觉也点头道,“失败是成功他娘,赵将军大局观很敏锐,可喜可贺,祖夫人身体不便,赵将军可以坐镇义锦前线,做洪军门的副手,节制刚到前线的三万边军,他们守城将就,野战还需要训练。”
场面安静片刻,孙承宗突然大笑,“失败是成功他娘?话糙理不糙,胜败乃兵家常事,但我们现在可玩不起,若可能吃亏,宁肯不玩。”
骑兵回来了,到众人身边,把对面的人和对话过程交代了一遍。
卫时觉托腮想了想,“孙师傅怎么看?”
孙承宗直接摇头,“老夫对建奴脾性不熟。”
卫时觉看向赵率教,后者立刻道,“军门,阿巴泰是个很规矩的人,他也在看人下菜,与您不谋而合,担心我们进攻,但不担心我们现在进攻,有底气,也不多。”
卫时觉点点头,“有道理,奴酋在哪里?”
赵率教回答很快,“在哪里似乎不重要,您只不过是打个招呼。”
卫时觉有找到知己的感觉,大笑一声,“对面有四个兵堡,娘娘宫远在八十里外,凭什么作为一个牵制点?阿巴泰、何和礼出现的位置和时间都不对,底裤露出来了,越不在乎的地方,越有猫腻。
黑云鹤,晚上亥时带一千人,悄悄过河,赵率教为副将,往东昌堡扔个火药包,给他们醒醒脑,不可恋战,砝壳带一千人接应。
韩石、祖大乐,黄昏带禁卫向东南,只要听到黑将军的动静,二百辆抛石机一起扔火药,把海边的娘娘宫给老子端了,打招呼嘛,要往心窝招呼,告诉奴酋,老子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