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黄台吉和阿巴泰来到去哈达部的关隘。
更多的树木挡路,地下黑漆漆的一片,两侧被炸断的树枝一堆。
阿巴泰为了堵死,又为了以后方便清理,砍了百棵大树。
很多了,再多以后清理也是麻烦。
现在…
阿巴泰对着关隘,失态大吼,“啊~啊~老子要把你千刀万剐!”
黄台吉冷静多了,回头对护卫下令,“马上去传令,二贝勒无需绕道抚顺,从沈阳或铁岭到哈达堵截,以防明军去北关。”
第二道命令,“五千人去抚顺关,下马过关,战马放甲板,那里有少量草料,步卒驰援萨尔浒,晚上不许休息。通知界凡、辉发部,堵死北面所有关隘,能砍多少树就砍多少。”
下达完命令,黄台吉又道,“七哥,你是去追击,还是在这里清理?”
阿巴泰如丧考妣,“咱们只能步卒追击。”
“就算是步卒,也得过去追击,否则你在这里饿肚子吗?二贝勒来了也是饿肚子。明军不可能攻陷哈达所有寨子,入山才有牲口。堵死所有关隘,能困多久困多久,把他们也变成步卒,争取父汗回师围杀,我要绕道南关去苏子河,以防他拼死一击,跑到赫图阿拉。”
只能如此了,阿巴泰老老实实道,“我去救援哈达城,莽古济和穆库什还在哈达城。”
黄台吉点点头,“七哥,不要冲动,方圆二百里大山,我们有将近四万人,北关明日即可联动,既然已经这样子,那就狠心点彻底堵死。”
阿巴泰令士兵把战马交给其他人,一个接一个,拽着灌木翻越大山。
黄台吉仰头等他们上山顶,没有叹气,没有慌张,扭头离开此地。
卫时觉肯定不返回,没有补给,返回没用。
明军奔袭一个月,打出习惯了。
寅时休息,最冷的时间点不会行动。
一路烧了三个小寨子,丑时抵达哈达城。
很好打。
依山傍水的新城,还是一座空城。
努尔哈赤把哈达部勇士调到北关,壮丁去科尔沁搞运输。
一个方圆五里的木寨,人数有六千,但都是妇孺老幼,士兵不足三百。
哈达城外围是木寨,房子却是土墙,非常厚,足足三尺,中间是夹墙。
卫时觉在城主大厅,与王覃大口吃肉喝酒。
对面的莽古济和穆库什抱着自己的孩子,黯然等待命运安排。
莽古济与莽古尔泰一个娘,嫁给哈达族长,努尔哈赤册封哈达公主。
黑云鹤从外面进来汇报,“军门,搜遍了,确实是妇孺老幼,都关在山坳的草棚里,一把火的事。”
“有什么缴获?”
“没有,几百匹马,爬犁没看到,羊倒是不少,肉干也不少。”
卫时觉咳嗽一声,“老黑,你现在带五千人,把羊全赶山坳里,肉干扔山坳的草垛里,然后放一把火,再去每个房间,搜走所有的铁锅铁刀,哪怕是个铁纽扣,也不要留下。还有,不要杀那些妇孺老幼,他们是战友。”
黑云鹤很快领会这个命令的毒辣之处,又出门去了。
卫时觉吃饱喝足,打了个嗝。
“穆库什,被我俘虏三次,有什么感想?”
穆库什没什么情绪,“卫时觉,你进入绝地,哈达哪里都能去,但哪里都是关隘,你被堵死了,三天后就得决战,死定了。”
卫时觉挠挠头,“你是说咱们会死一起?哼,想得美。”
穆库什差点栽倒,“口舌之利!”
“哈哈,骂人都不会!”说完对王覃点点头,“我得歇会,保持脑子清醒。”
背风的山坳烧了两个时辰,里面的羊失去声音。
早上的哈达城太臭了。
很呛人,又有一股肉香味。
背风无法散味,明军士兵被呛得没有睡意。
早早就牵马去了东边。
太阳出来,暖洋洋的。
白山黑水之间,士兵躺路边的爬犁上打哈欠。
西边来了几匹快马,这是唤醒卫时觉的信号。
王覃到卧室摇醒人,“叔父,阿巴泰带领四千人翻山,大约午时会到。其余人骑马到抚顺关,大概去驰援萨尔浒城。”
卫时觉瞬间清醒,迈步到门口伸了个懒腰。
回头向穆库什挥挥手,“哈达部方圆二百里,是你们的自我安慰,哈达城在中间,我去哪里都是半日,休息两个时辰,阿敏应该从西边入山了,你们兄妹交流一下被抢劫的心得,我去赫图阿拉等候。”
穆库什和莽古济大惊失色,苏子河根本来不及阻拦,两人跑出主殿,明军已经上马走了。
东边的大军呼啸一声,从东关径直向萨尔浒方向。
哈达城的老幼又哭又骂,想去救火,火势太大,根本没法救。
两人大骂卫时觉恶毒,若他没有搜刮铁器,肯定会放火,现在没有烧毁哈达城,却毁了草料和食物。
不怕挨冻,又全是饿肚子的人,哈达部勇士回来也是饿肚子。
阿敏果然比阿巴泰来的更早,刚到午时,西边马蹄轰隆响,二贝勒带领一万人而来。
望着哈达大火,气得吐血。
不得不下令骑兵返回去,到小寨子找草料和吃食。
兄妹三人郁闷了半个时辰,阿巴泰带着四千人一路跑,终于来了。
这时候气味散了,虏兵气喘吁吁,筋疲力竭。
一到就四仰八叉躺下喘气。
阿巴泰到城主院,看到台阶上三人,扶着膝盖喘两口气,仰天怒吼,“啊~”
好了,白跑一天一夜。
现在阿敏也废了,一万四千人,先得找吃食,最快也得一天后才能动。
他们在气愤大吼,卫时觉已经来到山中十字路口。
苏子河与浑河交汇处,南边是萨尔浒、北面是界凡和辉发、西边是哈达、东边是古勒寨,沿着河道可以去赫图阿拉,那里是努尔哈赤一切的底气。
明军饮马休息,派出几队斥候。
这里到哪都很近,最远不过二十里。
卫时觉休息半个时辰,就得到四方情况。
虏兵支援萨尔浒,骑马半程,步行半程,已经来了。
翻修的萨尔浒城失去以往中转功能,什么都有,什么都不多,就剩个象征意义。
抚顺关守军换了个方向,还是堵死。
北面界凡寨没什么兵马,但人很多,同样在堵路。
明军在包围之中,却一点惧意都没有,期盼看着主帅。
卫时觉没有多想,向东一指。
明军兴奋大吼一声,顺着苏子河向赫图阿拉。
这里河道三里宽,萨尔浒守军无法抛射覆盖,守了个寂寞,眼睁睁看着明军从寨口向东而去。
一个时辰后,抵达古勒寨。
同样是宽河道,大约三千家眷,只堵了一半,明军呼啸一声通过。
过古勒寨后,河道骤然缩小。
按正常计划,今晚会攻陷马儿墩寨,明日到赫图阿拉。
未时,明军前锋转过一个弯,突然收马,刹那挤在一起。
嗖嗖嗖~
空中飞来箭矢,前锋立刻退后。
面前堵着三十步宽的树木,后面三千兵马虽然也在喘气,却张弓搭箭。
这位置选的太好了,面对面顶多能展开五百人。
人多没用。
又处于山脊断崖处,投石机无法跃顶攻击。
好像双方必须决死一战。
二百步之外,一名黄甲人骑在马背,非常显眼。
一撇八字胡,冷冷看着拥挤而来的明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