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腊月第二场雪刚过。
马上要过年了,努尔哈赤大辇出现在辽阳城北。
老实说,他也没想过还能回来过年。
计划玩百年以来最大规模的骑军运动战。
结果准备太充分了,运力都去了辽北,把后方搞得无比空虚,卫时觉变招很快,虚晃一枪马上奇袭辽东。
好在有黄台吉和阿巴泰,这两人一文一武,配合不错。
黄台吉能准确判断动机,阿巴泰能准确判断目标。
至于应变能力,那是天赋了。
黄台吉一人就够了,再多该出乱子了。
吩咐众人安心过年,努尔哈赤回到皇城。
大殿洗澡,妻妾给按摩,努尔哈赤才到炕上,拿起桌上的信。
有三封信,得他亲自处理。
一封来自光海君:佟兄,时机难得,明金过招,互有损伤,彼此无奈,表好佳期,事半功倍,若下决定,李氏愿代。
第二封,来自李永芳的密谍:阉党日盛,朝野汹汹,明皇隐宫,助长佞风,渐成垒势,波涛暗生。
第三封,没有署名,挺直白:生意不难,人事待察,卫氏不除,大事难继。
努尔哈赤捏捏眉心,倒茶连喝两杯,躺下闭目思索半个时辰,才让内侍传四大贝勒、何和礼、阿巴泰而来。
阿巴泰这是获得兄弟认可了,狼狈归狼狈,不能忽视他在军事方面的判断。
四贝勒坐炕前,何和礼、阿巴泰居两侧,靠后半个身位。
努尔哈赤半躺着说话,“四贝勒重创了卫时觉的战意,科尔沁南部五万口归大金,他们无法立刻参与调兵,但也是储备兵力。
叶赫、哈达被烧,吃食从北面调即可,人口正好去帮科尔沁放牧,很快就能融合。
卫时觉烧掉抚顺草料不怕,山里多的是,但他杀了一万工匠,去年争取的时间,又被他削掉了,好在辽人越来越死心,一年之计在于春,过年如何,还得想想。”
努尔哈赤这是定个调子,黄台吉立刻道,“父汗放心,儿臣已下令,阵亡之人和工匠每家获得百斤肉干、五只羊,大金不会强索家眷,她们愿跟谁就跟谁。”
努尔哈赤点点头,“很好,辽人也没什么多余想法,大金习惯配婚,汉人不习惯,那就不管他们了,家眷反而会自己找族人。”
说完之后,努尔哈赤起身,把三封信扔到众人面前,“南朝皇帝不开朝会,亲政之后,政务全部由内廷打理,这是让内廷和东林对垒,那些伪君子缺乏气度,不趁着这个机会收买笼络敌人,反而把敌人推给内廷。
伪君子既不团结,也无容人之量,内廷胜出不难,短期看有利于大金,长期看是大祸,那海商的信就很有意思了,他们也无法判断卫时觉何时离开,皇帝不出面,对卫时觉不奖不惩,这就是给他时间,辽西骑军损伤一半战力,开春还会斗吗?”
何和礼马上道,“大汗,开春肯定有战事,京城和孙承宗都拦不住卫时觉,微臣核算过辽西钱粮,让百姓熬到夏季没问题,卫时觉四次出击,至少消耗六万斤火药,还是够他打一次。”
代善也跟着道,“打肯定会打,而且开春肯定是辽西与辽南双向行动,毛文龙立镇,急着表现,若卫时觉为了他的爵位放开手脚打,肯定难缠。”
其他三人也点点头,阿巴泰赞同这个判断,“父汗,我们调兵去守辽南,卫时觉就无法对付;若不调兵,专心对付卫时觉,必须放他过河,辽南凤凰城、宽甸六堡难免遭殃。”
努尔哈赤捏捏眉心,“是啊,大金实力如此,赫图阿拉物资转运辽阳需要半个月,辽阳十多万人不能在城里窝着了,开春必须分配种地或放牧。”
黄台吉轻咳一声,“父汗,儿臣认为,我们有更简单的办法消除战事。”
“说来听听!”
黄台吉躬身道,“您别生气,大金这次敲锣打鼓派一队使者,再次过河给卫时觉送女人,但使者求见的是孙承宗,我们愿求和册封。”
“胡说八道!”火爆的莽古尔泰立刻大骂。
“是个主意!”阿敏淡淡附和了一句。
努尔哈赤眼里闪过一丝厉色,“有用吗?”
黄台吉再次躬身,“父汗,卫时觉与我们连着作战两年,大金无法过辽河的劣势被暴露,南朝中枢对大金敌意降低。
他们忙着内斗,伪君子们更倾向于权争,不愿意看到卫时觉彻底定鼎辽东,那样会削弱他们众正盈朝的声望。
东林肯定召回卫时觉,但南朝内部没有帮手,靠豪商做事太慢了,大金扔掉面子,帮敌人的敌人一把,只要南朝陷入争吵,那就是我们的时间,卫时觉若再打,就是破坏明皇大业。
咱们可以慢慢扯淡,至少一年内很安全,也可以通过光海君作保,让朝鲜参与议和,海商放心绕道,冬季我们就可以补齐今年的损失。
到时卫时觉回朝,大金可以去辽西转转,边打边议,打到南朝彻底放弃出击,大金优先解决科尔沁、炒花、察哈尔,从草原全面威胁。”
最后一句话让努尔哈赤两眼一亮,但又很快黯然,“四贝勒说的不错,但朕不能写信,否则会重挫族人的战意。”
黄台吉立刻道,“父汗当然不能,四大贝勒、何和礼大人、七哥一起署名,明狗反而会相信。”
努尔哈赤停顿片刻,仰头哈哈大笑,“老八的想法很好,南朝吃这一套,那就两手准备吧,何和礼负责草料转运,代善负责安抚叶赫、莽古尔泰负责安抚哈达。
阿敏关注辽南,阿巴泰关注辽东防御,老八与南朝玩玩脑子,也给光海君回封信,让他们彻底加入明金博弈,做个炮灰前锋。”
努尔哈赤也是被打疲了,大金经不起年年如此折腾。
面对现实,需要三五年缓口气,众人很快定计,各自去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