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一官次日离开长崎前,听说卫时觉与长谷川索要倭国历史记录,还准备去附近领地看看,研究如何解决三大顽疾。
长谷川大喜,送卫时觉到寺庙静修,好酒好肉管够,二十个武士、十个婢女,随时伺候出门。
郑一官出港后才想明白,这秃驴真厉害。
自己是一句话一个坑,小聪明很多,缺乏长远谋划。
这秃驴是个‘热心肠’,看起来毫无联系的行为和话语,过几天才能明白。
与长谷川谈论神佛,不是论道,而是引导幕府为他的行为背书。
杀了耶速会七百人,竟然屁事没有,主动传消息嫁祸教民闹事。
别说长谷川和平野长泰,现在德川秀忠若知道二板惹事,也会罩着他。
因为…价值太大。
倒着看秃驴的行为,这家伙一开始就急着送信,却竭力撇清关系。
到处在展示自己的价值,时刻在建立信任、扫清障碍。
等挪开障碍,目标也水到渠成了。
能成大事的人,全部是好学生。
郑一官把卫时觉的行为捋了一遍,感觉大有收获,敌意消失,在船上认真研究学习。
另一边,朝鲜海岸的确都是水师战船,本来就在训练,现在更加严密。
卫时觉消失五十天了。
他就算做事再快,海船来回也得一个月。
汉城百官到乐浪求见李贞明,得到的答复是在乐浪生子,他们没有武权,夏天又经常下雨,没什么大事,撞钟过日子。
朝廷的圣旨也到了,还是礼部尚书顾秉谦亲自到乐浪册封女王。
卫时觉是少保,邓文映是太子少保,完全向秦良玉看齐,文臣现在不会反对邓文映的任何封赏。
八月初十,马上要过中秋,王覃按照卫时觉以前说过的话,请邓文映给全军加饷半个月,邓文映毫不犹豫就批准了。
百姓的庄稼马上就收获,现在不能让百姓胡思乱想,必须保持积极性。
至于军队,每日训练,按时领饷,主官稳定,军心就稳定。
王覃正在属衙研究让谁过江去放火,门外守卫汇报,水师参将尚可喜求见。
卫时觉还说过,水师有三个人可用,王覃不知卫时觉如何判断,邓文映听后直接提拔,他们训练果然很用心。
尚可喜进门,对文牍后的王覃拱手道,“大人,外海截留一艘船,他们从倭国而来,给您送信,却求见夫人,属下看他们没带任何武器,带入南浦港看守。”
王覃抬头眨眨眼,“倭国幕府信使?”
尚可喜把一封信放到桌上,“回大人,是福建海商,送信人说,他们在倭国救了一个人,是您的旧识,或许是总制派到倭国的兄弟。”
王覃纳闷抽出信,看了表面六个字,猛得塞回去,两眼放光。
尚可喜一抖,“大…大人,出了什么事?”
王覃双手放桌下颤抖,脸颊、嘴唇一阵抖,好似羊角风了。
过一会才道,“没事,的确是旧识,还以为这家伙死了,信使在哪里?”
“属下没有带过来了,在南浦港禁足。”
“哦,这是本官与总制在京城朋友的信,总制派人去联系过海贸。别为难信使,让他稍等两天,本官请示夫人回信。”
“是,属下明白了。”
尚可喜离开,王覃深呼吸,不能表现出特殊。
如此传递信件,一定是卫时觉。
两人偷看别人的信,自然商量过保密方式,封口只能防君子,密信得另想他法。
卫时觉如此直白的写偷窥者小人,是在提醒王覃朝鲜有内奸。
颤抖拆开:王覃,叔父我在长崎呢,这里还不错…
卫时觉叙述了一遍倭国的事,下面一串数字。
这密信很简单,数字就是《洪武正韵》反切的读序,第几行第几个读音,八数一行,表达四个字,长谷川以为是二十八个编号,实则是二十八组字。
卫时觉的记性不错,那也没有王覃记性好。
王覃看了一遍,对照数字,立刻开始翻译密信。
吾藏海船,随波到倭,不宜速归。水师南下,兼以训练,即刻封海,断倭外联。
凶手耶速,吾已斩杀,令自白毛,主谋不明,文龙定知,不许声张,暗囚来见。
吾扮丛性,五百剃头,暗行长崎,即刻祭奠,奏朝查凶,明处遮蔽,迷惑主谋。
执行计划,制药加紧,焚烧大山,逼奴北进,全军知水,来年报复,三女南下。
王覃对照又看了一遍,确认自己翻译没错。
文龙定知,四个字让他眉头紧皱。
卫时觉说毛文龙知情,但没说他是凶手。
王覃反思一遍,手下大将知道计划,别人都挺干净,只有毛文龙是临时加入。
大概毛文龙与某处联系,不小心出卖了朝鲜的计划,才引来刺杀。
下令祭奠、又下令执行计划,这是为了保证动手时候的力量。
若此刻回到朝鲜,面临其他压力,朝廷不停召回,搞得军心也乱了。
为了将来雷霆反击,现在反而不能露面。
王覃想通关键,来到官衙正堂。
邓文映练武底子,也经不起产子忙碌,坐月子期间,执意巡视一遍驻地,刚从虚弱中恢复一点力气。
可能会落下病根,邓文映也不在乎了,一心想着练兵报复。
王覃进门,看到邓文映在案头翻看锦衣卫送来的消息。
这都翻无数遍了,她脑子转万次,不如卫时觉转一次。
“婶婶,朝廷说浙江十三家根本没有出海,是别人冒充他们欺骗钱氏,您怎么看?”
邓文映头也不抬道,“本官没兴趣找证据,去地府向夫君解释吧。”
“那婶婶就上当了,这十三家侄儿研究过,不大不小,不是主事人,苏州钱氏最快联系的是浙北嘉兴、湖州府海商,他们为了吃下缴获太着急,也是上当了,杭州、绍兴、宁波三府的海商,钱氏还没来得及联系,恰恰大海商都在浙东。”
邓文映抬头,“你想说什么?”
“对方不怕我们杀人,因为我们杀了正合他们的心意,有些海商是浙党,与东林不对付,所以锦衣卫才讲证据,这应该是方从哲提醒皇帝别上当。”
邓文映很不悦,“你在为凶手开脱?”
“婶婶,这十三家肯定有东林或其他势力,真真假假的障眼法而已,若纯粹一体关系,咱们也不信,他们大多是浙江本地乡党,还是查一查的好。”
邓文映瞬间恼了,“你这个吃里扒外的混蛋!”
王覃为难看一眼殿内和门口的守卫,他们立刻尴尬回避。
演戏完毕,王覃这才靠近道,“婶婶,后院密室详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