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从哲给讲了一遍来龙去脉,朱由校、魏忠贤脑海解开了很多谜团。
精彩的部分,方从哲给文仪。
魏忠贤给几人倒了一杯茶,文仪淡淡开口。
“方大人说精彩,其实也没什么意思,臣妾是旁观者,臣妾早该告诉夫君,但他太聪明了,凌空俯瞰东林和教会,对耶速会一点兴趣都没有。
夫君说过,文明到了瓶颈,妾身明白这句话,儒家学说确实难以管控豪商,夫君又笃定拿刀子说话才对,当时在松江转一圈,他还说…”
朱由校突然接茬道,“朕知道,他说人心的成见就是障碍,破障需要的不是刀子,也是刀子,先得刀子破成见,破掉成见才能改变脑子。”
文仪嫣然一笑,“是,就是这句话,夫君还说了,人与人的区别,就在坚持二字。夫君太聪明了,又聪明又强大,妾身十分迷恋,这样的人是英雄,女人就不该叨叨…”
众人低头摸摸鼻子,掩饰尴尬。
文仪话头一转,突然冷冷道,“姐姐以为耶速会杀了夫君,绝对不是,夫君死于一个势力,耶速会的海船只是凶器,南北大臣、南北武勋、江南门阀、士绅豪商,全是凶手。”
宣城伯轻咳一声,“弟妹,直接说事。”
文仪点点头,“陛下肯定疑惑,他们哪来的利益,他们的利益如何分配。”
朱由校凝重道,“朕的确奇怪,海贸凭什么捏合这么多人。”
“很大,非常大,只要利润够大,能满足所有人,这一点,还是夫君看的明白,他的算学更好,就是自己不太当回事。
夫君与王覃清晰算出了苏州一年的生意量,大明海贸一百年,大明豪商一共赚了15-18万万两白银。”
朱由校蹭的起身,吃惊大吼,“多少?”
“陛下没听错,您也不用惊讶,这数字完全可以算出来,您给王覃一封信,他拿着夫君当时的手稿,妾身只知道是从丝布、瓷器、茶叶等出货量算出来的。”
朱由校眨眨眼,“这王覃,是个人才啊。”
“是夫君算出来的,世人都知道欧罗巴海贸,忘了倭国,其实银子来自倭国的不少,陛下肯定想不到,欧罗巴人去一趟倭国,运的货物是丝绸、瓷器、茶叶、香料。
倭国根本没有欧罗巴的货,海商去倭国一次仅仅四艘船,一年两次,一次60万两白银,然后拿白银再到大明换货,所以倭国也不需要来大明互市。”
朱由校摸摸额头,哭笑不得,“皇爷爷还说他自己也做了几年海贸,敢情纯粹是残羹剩菜,朕也是糊涂了,北方海贸都是大利,何况是南方。”
方从哲摆摆手打断,“文仪,还是说东林与耶速会的关系。”
文仪轻咳一声,“陛下不明白基础关系,其他的就无从谈起,理解关系,必须明白海商、豪商、官场、东林、北臣、门阀、士绅、欧罗巴、教士等等各自的利益所在。”
朱由校竟然拱手,“朕仔细听。”
文仪坐直认真道,“先说教士,升职到主教、大主教,如同大明升到封疆大吏,看的不是利润,也不是生意,更不是教徒人数,而是带回去的技术、学术、人脉影响力。
衡量他们影响力的是欧罗巴贵族,而贵族又做海贸,所以耶速会的教士,一边让进士官员收集大明一切工农图册,收集各类生产技术、火器技术,资助工匠研究改进,直接拿走工艺。
另一边又到处交好官员和士绅豪商,做买卖双方的中间人,搭建桥梁,大明豪商提供货物,打通海防和地方官,欧罗巴用大量银子来换。
教士不直接参与生意,但生意又是他们开辟,这就是所谓的影响力,直接关系到他们回去能否成为主教,能否史册留名。”
朱由校托腮想了一会,“工匠、官员喜欢银子,朕能理解,徐光启这类人怎么看?”
文仪摇摇头,“陛下被一叶障目了,大部分官员还是为了分润海贸利润,毕竟豪商地主是一群人,少部分人是被换脑子了,徐光启就是典型,此人精通工农兵历算。
大明境内,徐光启是个落魄进士,从未得到肯定,《甘薯疏》是他心学,朝廷根本不重视,被教士视为珍宝,一口一句夸赞,欧罗巴教廷专门下谕奖赏。
徐光启在耶速会内部是仅次于会长利玛窦的存在,去哪里都被教士弯腰尊重,他沉迷自己杂学被认同的喜悦。如今还在殚精竭力研究农政,大概最后还是会便宜教士,直接拿走变成他们共同的研究。”
朱由校点点头,“确实不能说个例,大部分传教士在做什么?”
“陛下这想法不对,传教士其实很少,欧罗巴掌柜和商人伪装成传教士才能上岸,真正的传教士没几个人,以妾身的接触,离开教堂的白毛鬼都不是传教士。
他们一部分在翻译双方书籍,一部分在遍地寻找杂学人才,一部分在深入中原开辟人脉,一部分则在江浙主持海贸秩序。”
朱由校立刻追问,“主持海贸秩序的这部分人有多少?”
文仪摇头,“谁也不知道,应该没几个,一来不需要,二来利润分配,不能太多人参与。”
朱由校挠头,方从哲提醒道,“还得顺着东林说,陛下自己问不到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