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的争吵被一句话解决,大声欢呼。
卫时觉敲敲桌子,“诸位,本官看出来了,你们把所有人当好人,当下百姓并没有流离失所,没有挣扎求生。
百姓对河工没有诸位的热情,工钱少了不行,这不是官府的问题,就算官府来组织,拿刀架脖子上,也不好使啊。”
潘振一愣,“少保,以工代役啊。”
“本官已经免了丁税、杂赋,代役是打自己脸。”
张国维一挥拳,“那就以工代税,反正江北、凤阳也没多少税。”
这下众人齐齐翻了个白眼,李闻真笑骂一声,“收税是为了管理,不收税百姓就放羊了,哪怕收的少,给的多,也必须有一个过程。”
众人又无语了。
闲工要多少有多少,但必须有常驻之人,每个县都得有河工专人,靠执役肯定不行。
卫时觉悠悠说道,“淮安有漕运衙门,可以作为临时河工衙门,但衙门需要权力,凭热情不行,衙门需要执行力、惩罚力,凭道德不行。
本官决定,调集凤阳八万留守司兵马,调集淮安漕运兵丁,皇陵卫、漕兵、留守军户,全部归河工衙门,由衙门来安排到各地驻守施工。
他们的刀箭没任何用,全部融掉打造工具,按实操发军饷,一月一两,衙门还可以召集军户余丁,本官需要至少十万人变为常年河工。
他们有饷、有组织、有军令、有饭吃,但不用去拼杀,只要干活就行了,诸位要把他们带成专职河工,将来分散到全国各地。”
众人被卫时觉的权力‘滥用’惊呆了。
邹元标惊悚道,“少保,那是中都,是南勋节制的兵马。”
卫时觉咧嘴一笑,“是啊,所以凤阳不参与革新,但凤阳的兵马却可以领饷,所有人都会争先恐后到河工。”
李闻真眨眨眼,“那里是皇陵啊,你哪来的权调集皇陵卫兵马?”
“哎呀,皇陵卫早变成南勋的佃户了,一声令下,保准抽空。本官的权大着呢,目前还没看到顶牛之人,咱倒是想看看脖子硬的,可惜没有。”
呼~
众人深吸一口气,敢情他们只需要考虑施工技术就行。
人家钱财、组织等一切都想好了。
就等开工了。
众人摩拳擦掌,都等不及了。
李闻真看众人的样子,纳闷问道,“谁督河工?”
“叶向高!”
众人齐刷刷瞪眼。
卫时觉哈哈大笑,“韩爌回京之前,叶向高必定回乡,废物利用。
东林大多人都废了,叶向高能用用,他对水利、财会、农务、仓漕、海防都有点研究,就是不做实务,二十年前就被裹挟进党争,快死了,做点正事。
卢前辈懂水利、懂财会,可以作为副手,没有官职,卢象升在本官身边听调督钱粮。郭必爻以江南总兵督河工、行军法,潘振、张国维负责具体施工监督。
大架子没啥问题,遇到地方事务,当然会有地方官府协调,河工衙门的人乃施工主力,并非施工全部,农闲青壮依旧可以参加,多多益善。
具体事务诸位商量着办吧,不要事事吵嘴。先修桥还是先断路,先清淤还是先修闸,类似这种问题完全瞎吵。
一个地方一个样子,怎么方便怎么来,为何要捆住自己的手脚,实务嘛,做起来才知道,不做,永远在吵嘴。”
众人又被训了一句。
但人人开心,兴奋,期盼。
卢国霖轻咳一声,“少保,这个…江南什么时候结束?大家赶紧开始。”
卫时觉双手一摊,“本官也不知道啊,下棋得等对方落子,不能自己一直…”
刚说到一半,韩石气喘吁吁出现,又回来了。
“少保,京城八百里加急。”
卫时觉回到正屋,看一眼密信。
大中午的,一股阴森森的味道。
邹元标、赵南星、高攀龙被带过来,卫时觉示意把密信让他们看看。
皇帝落水了,三人齐齐后仰,很是惊悚。
卫时觉一脸杀意,“三位若说不知道,那活着真是浪费粮食。”
咕咚~
三人齐齐咽口唾沫。
邹元标摆摆手,示意两人回避。
“少保,他俩还真不知道,邹某大概可以猜测哪里在联络,这种事没法下手。”
“少废话,本官就不信杀不完。”
邹元标突然苦笑一声,“你肯定杀不完。”
“说出来听听,谁脖子这么硬。”
邹元标坐直凝重道,“少保,你也在那里住过一段时间,你的女人、你的孩子都出自那里。”
卫时觉愣了一息,瞬间想起呈缨馆了解的一切,气得一脚踹向椅子。“他妈的,这群老鼠找死。”
邹元标看他懂了,点点头道,“礼部教坊司,自立国之初,太祖就让勋贵管理,永乐年,教坊司乃都督府密探营,削藩让很多藩王进入教坊司生意,迁都后完全在勋贵控制手中,藩王变为钱粮支持。
做官场的生意,必定与天下各党有联系,教坊司那些女子,与秦淮河完全同源,离不开英国公照顾,否则早死了。
教坊司表面上是礼部下属,与礼部一点关系都没有。有心人可能会打听到,教坊司与南北勋都有联系,做主的也是几名勋贵,但他们…”
卫时觉恶狠狠问道,“大明耶速会?”
邹元标一愣,“哦,就是这么回事,形容很准确。教坊司依靠礼部的名义,天下青楼都可串起来,涉及所有藩王、党争所有人、南北所有勋贵。
目前的教坊司,是开国勋贵、靖难勋贵、明初藩王的生意,少保家里半路封爵不行,后来的藩王也不行。
二百多年下来,有点隐秘而已,大明权贵又不傻,不需要耶速会教如何做生意,耶速会是海贸,教坊司是官场消息生意。”
卫时觉牙齿咬的嘎嘣响,“后军是舅爷明处的力量,教坊司是舅爷暗处的力量?”
邹元标摇摇手,“不对,不是这样,后军是英国公绝对的力量,教坊司乃天下权贵在京城做生意的一个联络。
英国公保护教坊司安全,不会去做主,也做不了主,否则就失去生意公平,魏国公对教坊司的影响,与藩王一样,在钱粮和人员。
教坊司就是个合股的大商号,上面控制消息,赚银子,下面随便你们斗。你的侍妾没问过吗?应该就是西北某位藩王送入京。”
突然从光明处进入阴森黑暗的下水道,感觉有点冷。
这教坊司,何止买卖消息,还成军火生意了。
想让谁赢,就给消息,想让谁输,就断根子。
卫时觉消化了一会,纳闷问道,“东林如何与教坊司沾边?”
邹元标无奈,“教坊司的东主,就是资助东林讲学的人啊,人人都有隐秘,东林更害怕自己的形象被毁,被捏住尾巴了。”
“为何赵南星、高攀龙不知道?”
“这种事只需要一个人知道就行了,安排一个掌柜,就可以沟通,高攀龙完全不知,赵兄知道一点,但也仅知道南京的事。”
“哦,所以皇帝落水,是南边的人搞鬼,北勋不知道?”
邹元标点头,“肯定是这样,若是北勋,直接进入禁宫了,英国公不可能搞这种隐晦的事,对方也不是弑君,只是警告。”
“那不就是魏国公?你隐晦什么?”
“老夫哪里说魏国公了?教坊司培训宫廷舞乐,皇城至少两万人出自教坊司,任何人都可能安排凿船警告,这种事彼此不会交流,你想查清,先得查清教坊司背后所有人,一辈子也没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