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平三年冬,长安城覆盖着积雪。
司徒王允府邸的密室内,炭火盆中的银骨炭烧得通红,却驱不散室内的寒意。
王允、太尉黄琬、尚书令杨彪三人围坐一案,案上摊开着一张宫城布防图。
“董卓近日加强了宫中守卫,连我们这些老臣入宫觐见天子都要搜身。”
杨彪手指轻点图纸上标注的几处新增岗哨,眉头紧锁。
黄琬捋了捋花白胡须,冷笑道:
“那奸贼重伤未愈,反倒更加多疑暴虐喜怒无常了。
昨日朝会上,他竟当着百官之面杖毙了一名递茶不慎洒出的宫女。”
王允没有立即接话,他的目光落在图纸北宫门处——那里标注着“吕布亲卫”四个小字。
自貂蝉病重后,吕布虽仍统领禁军,却明显心不在焉,多次托病不朝。
“司徒可是在想吕布?”
黄琬敏锐地察觉到王允的走神。
王允微微颔首:
“正是。
自貂蝉病情加重,已有三日未醒。
吕布离家到貂蝉府邸日夜守候,连军务都交由高顺代管,几乎堪比一些孝子贤孙啊!”
杨彪眼中精光一闪:
“此乃天赐良机!
董卓因那箭伤性情大变,对吕布也日渐疏远。
若能趁此机会离间二人……”
“不可操之过急。”
王允摇头,
“吕布虽勇,却非无谋之辈。
若我们太过急切的接触,恐会引起他的警觉。”
三人正低声商议,忽听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王允迅速卷起图纸,黄琬与杨彪也立即转换话题,谈论起春耕之事。
“老爷,不好了!”
管家王忠慌慌张张地推门而入,
“吕将军府上来人,说貂蝉姑娘病危,想请老爷过府一见!”
王允手中茶盏地掉在地上,热水溅湿了他的袍角。
貂蝉是他计划里不可或缺的一环,要是她出了问题,难道让他用屁股策反吕布?
“备轿!我即刻就去!”
王允起身时衣袖带翻了茶壶,却浑然不觉。
黄琬按住王允的肩膀:
“司徒冷静。此去务必小心,切莫在吕布面前露出破绽。”
王允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衣冠:
“二位放心,王某自有分寸。”
貂蝉府邸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中。
侍女们低头疾走,侍卫们神情肃穆,连庭院中的梅树都似乎开得比别处凄凉。
王允看着眼前府邸,面色复杂,上次他让貂蝉离间吕布和董卓,
结果没想到董卓已经被孟长射爆了鸟,就是天仙般的美女也只能看着,没法实操。
他让貂蝉诱惑董卓和吕布离间二人关系的操作如同小丑儿一样!
不仅让董卓把貂蝉折磨的半死,还在白白折磨之后送了回去!
不仅如此,还勒令王允给貂蝉送套房子安慰。
眼前这房子就是王允得知董卓命令后送给貂蝉的礼物。
吕布据说在貂蝉病重后就一直待在此处。
王允刚踏入内院,就听见一声瓷器碎裂的脆响,紧接着是吕布的怒吼:
“废物!连个病人都治不好,要你们何用?”
一名太医连滚带爬地从厢房退出,额头鲜血直流。
王允侧身让过,整了整衣冠,轻咳一声:
“吕将军,王某冒昧来访。”
门帘猛地被掀开,吕布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双眼布满血丝,面容憔悴,往日的英武之气荡然无存,活像一头困兽。
“司徒来得正好!”
吕布一把抓住王允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蝉儿一直念叨你的名字,快随我进来!”
王允强忍疼痛,跟着吕布进入内室。
药香混杂着血腥味扑面而来,貂蝉躺在锦被中,面色惨白如纸,唇边还残留着未擦净的血迹。
“蝉儿!”
王允扑到床前,握住养女冰凉的手。这只曾经抚琴作画、倾倒众生的柔荑,如今枯瘦得只剩皮包骨。
貂蝉微微睁开眼,涣散的目光渐渐聚焦:
“义父……”
声音细若蚊蝇。
王允脸上老泪纵横:
“为父在此,蝉儿有何心愿,尽管说来。”
貂蝉艰难地抬起手,似乎想指向什么,却在半空中无力垂下。
她的目光转向站在床尾的吕布,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
吕布见状,脸色更加阴沉。
他大步上前,粗暴地推开王允:
“司徒请回吧,蝉儿需要静养。”
王允被推得踉跄后退,却不恼怒,脸上表情迅速收敛,反而意味深长地看着吕布:
“将军日夜守护,爱心可嘉。
只是……”
他故意欲言又止。
吕布果然被勾起好奇:
“只是什么?”
王允压低声音:
“此处不便多言。若将军得空,可来寒舍一叙。”
吕布眯起眼睛,审视着王允。
片刻沉默后,他微微点头:
“明日午时,布当登门拜访。”
次日正午,吕布表面上果然单人匹马来到王允府上,他卸去铠甲,只着一袭墨蓝色锦袍,腰间佩剑却未离身。
但其实,亲兵早已潜伏在附近,
王允早已备下酒宴,却只设了两个席位。
席间无侍女伺候,连上菜都由王允长子王盖亲自负责。
“将军请。”
王允亲自为吕布斟酒:
“这是江东进贡的百花酒,据说有安神之效。”
吕布一饮而尽,开门见山道:
“司徒昨日话中有话,今日可以明言了吧?”
王允不慌不忙地又为吕布斟满一杯:
“吕将军可知貂蝉姑娘因何病重?”
吕布握杯的手一紧,杯壁竟出现细微裂痕:
“太医说是忧思过度,气血两亏。”
“非也……非也……”
王允摇头,声音压得更低,
“实则是受了董卓折磨,受了重伤所致。”
“什么?”
吕布猛地站起,案几被撞翻,酒菜洒了一地,
“他敢对蝉儿下毒手?”
王允示意吕布冷静,亲自关上窗户,才低声道:
“将军可还记得一年多前,董相国是如何受伤的?”
吕布眼中闪过一丝不自然:
“自然记得,那日相国在洛阳城头督战,被流矢所伤。”
却是想起了当日手贱破坏了刘复的告示牌,随后因此一身臭气几乎社死的尴尬……
“非也非也。”
王允连连摇头,
“那箭分明来自城内,且箭上淬了剧毒。
若非相国……那处受伤,毒素随血排出,恐怕早已毙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