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虎离开杨氏时,回头望了一眼城头飘扬的袁字旗,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
这潭水,终于彻底搅浑了。
接下来,该让吕布和公孙瓒,在这滩浑水里,流更多的血了。
而田丰,看着潘虎远去的背影,眉头紧锁。
这个潘虎,给他的感觉太过深不可测,绝非一介莽夫。
与韩馥的联盟,究竟是生机,还是另一重更深的危机?
随即摇摇头,现在哪里还有资格想那么多?
不联盟的话,都快给张燕军吞掉了!
几乎就在杨氏会盟的同时,渤海郡治南皮城,迎来了最终的覆灭。
袁谭站在残破的城楼上,望着城外如同白色海洋般无边无际的公孙瓒军大营,以及那面在风中猎猎作响的“邹”字将旗——公孙瓒部将邹丹,眼中只剩下绝望。
父亲在清河大败、逃往巨鹿的消息,彻底断绝了他最后的希望。
城内粮草耗尽,守军开始杀马充饥,百姓易子而食的惨剧每天都在上演。
谋士辛评、郭图早已束手无策。
大将颜良每天忙于镇压士兵骚乱。
“大公子!邹丹……邹丹开始攻城了!”
亲卫的声音带着哭腔。
袁谭麻木地看去。
只见公孙瓒军阵中,无数云梯竖起,如同死亡的森林。
精锐的白马义从下马,与幽州步卒混杂在一起,如同白色的潮水,汹涌扑向南皮城墙!城头稀稀拉拉的箭矢,根本无法阻挡这决堤般的攻势。
“完了……全完了……”袁谭喃喃自语,身体晃了晃。他看向辛评和郭图,辛评一脸悲戚,闭目待死;郭图眼神闪烁,悄悄向后挪动脚步。
“郭图!你想去哪?!”袁谭厉声喝问,声音嘶哑。
郭图浑身一颤,扑通跪下:“大公子!事不可为矣!留得青山在……”
“住口!”
袁谭猛地抽出佩剑,眼中爆发出最后的疯狂,
“我袁谭宁死不降!随我杀敌!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
话音未落,一支不知从何处射来的强劲弩箭,带着凄厉的尖啸,精准地洞穿了他的咽喉!
袁谭的声音戛然而止,他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手中的佩剑当啷落地,身体向后重重倒下,鲜血从颈间汩汩涌出,染红了冰冷的城砖。
这位袁绍的长子,渤海郡名义上的主人,最终以一种充满讽刺的方式,结束了他短暂而充满挫折的一生。
“大公子——!”辛评发出凄厉的悲呼。
“城破了!快跑啊!”
随着袁谭身死,南皮守军瞬间崩溃。
城门被内应打开,邹丹的白马义从如同潮水般涌入。
袁谭的尸体倒在冰冷的城砖上,咽喉处的血洞触目惊心,那双曾经野心勃勃的眼睛空洞地瞪着灰蒙蒙的天空,凝固着最后的惊愕与不甘。
随着他的倒下,南皮城最后一丝抵抗的意志彻底崩溃。
“大公子——!”
辛评的悲呼被淹没在震天的喊杀声和城破的喧嚣中。
他看到郭图在混乱的人群中连滚带爬地消失,也看到如潮水般涌入的白色幽州兵开始无情的屠戮。
绝望之下,辛评拔出佩剑,高呼着
“袁公!辛评来也!”
冲向最近的敌军,瞬间被乱刃分尸。
混乱的城西一角,一支约两百人的精锐骑兵正奋力劈开溃散的人潮和零星的抵抗,向外突围。
为首大将,正是袁绍麾下仅存的河北柱石——颜良!
他浑身浴血,甲胄残破,昔日威风凛凛的金盔早已不知去向,唯有一双虎目依旧赤红,燃烧着悲愤与护卫主母家小的决绝。
他的战马另一侧,同样有两匹马各驮着一个紧紧抱住马鞍、吓得面无人色的少年——袁绍约十二三岁的幼子袁尚,和约十五六岁的次子袁熙。
马队中央,一辆由两匹健马拉着的简陋马车在骑兵的护卫下颠簸疾驰。
车厢内,袁绍正妻刘氏紧紧搂着一个小包裹——可能是细软或重要物品,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眼中充满了巨大的恐惧和对未知命运的绝望。
她曾是渤海最尊贵的女人,如今却如丧家之犬般仓皇逃命。
“颜将军!西门!西门有缺口!”
一名亲兵嘶声喊道。
“随我来!”
颜良怒吼,手中长刀化作一道匹练,将挡路的几名幽州兵劈飞,一马当先冲向西门。
他必须赶在邹丹的主力彻底封死所有出路前,将主母和两位公子带出去!
凭借着过人的勇武和对地形的熟悉,颜良这支小小的队伍竟奇迹般地从西门残破的缺口冲了出去。
身后,是冲天而起的火光和南皮城绝望的哀嚎。
颜良不敢回头,更不敢停留,辨明方向,带着这支疲惫不堪、惊魂未定的队伍,一头扎向南方茫茫的原野——那是魏王刘复控制的青州方向。
这是唯一的生路!
只有逃入魏王的地盘,或许才能摆脱公孙瓒不死不休的追杀。
南遁之路,可谓步步惊心。
颜良的队伍如同一群惊弓之鸟,在兖州北部荒凉的平原和丘陵间亡命奔逃。
他们不敢走大路,专挑偏僻小径;不敢入城镇,只能露宿荒野或寻找废弃的屋舍暂避。
粮草早已耗尽,只能靠打猎和劫掠沿途稀少的村落勉强果腹,这更引起了当地百姓的恐慌和敌意,行踪也更容易暴露。
刘氏在颠簸的马车里哭哭啼啼,时而咒骂袁绍无能连累家人,时而哀叹自己命苦。
袁熙尚能强作镇定,紧握着一把短剑护卫母亲。
年幼的袁尚则被接连的变故吓破了胆,整日缩在母亲怀里瑟瑟发抖。
护卫的亲兵士气低落,逃亡的恐惧和对未来的迷茫笼罩着每一个人。
颜良心力交瘁。
他不仅要时刻警惕可能从后方追来的幽州游骑,更要提防前方魏王势力范围内的盘查和伏击。
他深知带着主母和公子目标太大,魏王的情报机构“玄耳阁”更是无孔不入。
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毒蛇般缠绕着他的心头。
这日黄昏,队伍疲惫不堪地进入一片名为“黑松林”的丘陵地带。林木茂密,道路崎岖。颜良本能地感到一阵心悸。
“加速通过!此地不宜久留!”他厉声下令。
然而,已经晚了。
就在队伍深入林间小道时,两侧陡坡上骤然响起尖锐的唿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