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复顿了顿,目光变得深邃而威严:
“传孤王谕:袁绍正妻刘氏,次子袁熙,幼子袁尚,大将颜良,及其被俘亲兵,一并押往陈留新城工地!
着令工曹吏员,一视同仁,编入‘苦役营’!
告诉他们,想要活命,就用自己的双手去搬砖、垒石!
什么时候新城建好了,什么时候再谈其他!
至于那位‘贵妇’刘氏,听说极其狠毒,务必‘特别关照’,让她也体验体验民生之艰!”
“搬砖?”
戏志才和郭嘉闻言,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都露出了会意而古怪的笑容。
王上这招,真是杀人诛心,比千刀万剐更令袁绍痛苦!
让曾经高高在上的世家贵妇、公子、名将,在最肮脏劳累的工地上与他们看不起的囚徒劳工为伍,
干着他们以前看不起的下贱活计,这不仅是肉体上的惩罚,更是精神上的羞辱和摧毁!
其震慑效果,远胜于简单的囚禁或杀戮。
程昱眼中也莫名闪过一丝快意,躬身领命:
“臣遵旨!定将此谕原原本本,传达至每一个‘新苦力’耳中!”
陈留新城,巨大的工地上尘土飞扬,号子震天。
无数民夫如同工蚁般忙碌着,搬运着巨大的青石城砖,夯打着坚硬的地基。
空气燥热,汗水和泥土混合的气息弥漫。
在工地西北角一处相对独立的“苦役营”区域,气氛却有些诡异。
新来了一群特殊的“苦力”。
颜良手脚戴着沉重的镣铐,被两个如狼似虎的监工推搡着,踉跄地走到一堆小山般的青石砖前。
他身上的伤还未痊愈,中毒后的虚弱感也未完全消退,但那魁梧的身躯和棱角分明的脸上,依旧残留着昔日河北名将的桀骜。
他看着手中被硬塞过来的粗麻手套和地上冰冷的石砖,眼神充满了屈辱和怒火,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看什么看?新来的!”
一个满脸横肉的监工头目提着皮鞭,唾沫横飞地吼道,
“管你以前是什么将军贵人,到了这儿,就是苦力!
今天搬不完这堆砖,没饭吃!还愣着?动手!”
皮鞭带着风声抽在颜良旁边的地上,溅起一片尘土。
周围的民夫和囚徒都停下手中的活计,好奇而麻木地看着这群新来的“贵人”。
颜良咬碎了钢牙,终究是强压下了拼命的冲动。
为了主母和公子……他弯下曾经挺直的脊梁,伸出满是老茧却从未干过此等粗活的大手,艰难地抓住一块沉重的青石砖。
巨大的重量让他手臂肌肉瞬间绷紧,镣铐哗啦作响。
他闷哼一声,用尽力气才将石砖搬起,脚步沉重地走向指定的位置。
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尊严的碎片上。
不远处,袁熙和袁尚兄弟俩更是狼狈不堪。
袁熙还算有点力气,咬着牙,学着颜良的样子,吃力地搬起一块稍小的砖,摇摇晃晃地走着,汗水很快浸透了他那身早已破烂不堪的锦袍。
年幼的袁尚哪里干过这个?他试图搬起一块砖,却纹丝不动,反而一个趔趄摔倒在地,手掌被粗糙的地面磨破,鲜血直流,顿时哇哇大哭起来。
“尚儿!”
被两名粗壮妇人名为“搀扶”,实则是押解过来的刘氏,看到幼子摔倒流血,发出凄厉的尖叫。
她此刻哪里还有半分贵妇模样?头发散乱,脸上沾满尘土,身上华贵的衣裙被强行换成了粗糙肮脏的灰色麻布囚服。
“你们这些杀千刀的!竟敢如此对待我儿!我夫君是四世三公的袁本初!
是冀州牧!你们这群下贱胚子……”
刘氏歇斯底里地咒骂着,挣扎着想去扶袁尚。
“闭嘴!老虔婆!”
一个凶悍的女监工扬起手中的藤条,毫不客气地抽在刘氏背上,
“什么四世三公?在这里,你就是个搬砖的老婆子!
再敢嚎丧,今天饭也别想吃!去!那边有碎砖,给老娘搬过去铺路!”
藤条抽打的剧痛让刘氏惨嚎一声,咒骂变成了哭嚎。
她看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袁尚,看着咬着牙搬砖的袁熙,看着远处如同牲口般劳作的颜良,
再看看周围那些麻木或讥笑的眼神,巨大的落差和屈辱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彻底淹没。
她终于明白,她曾经引以为傲的一切,在这里都一文不值。
“搬……我搬……”
刘氏如同被抽掉了灵魂,瘫软在地,喃喃自语。
在女监工的呵斥下,她最终也颤抖着伸出手,抓住一块冰冷的的碎砖,如同抓住自己破碎的命运。
泪水混合着泥土,在她曾经保养得宜的脸上冲刷出肮脏的沟壑。
这一幕,被远处正在默默垒砌城墙的关羽尽收眼底。
关羽依旧沉默,赤裸的上身肌肉虬结,汗水沿着古铜色的皮肤流淌。
他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凤目微眯,看向颜良那屈辱而坚韧的背影,
又扫过哭嚎的刘氏和年幼的袁尚,
最后目光落在了更远处角落里同样在埋头苦干、形容枯槁的刘备身上。
他认出了颜良。
河北名将,竟也落得如此下场?
袁绍家眷,更是成了阶下之囚……这世道……
关羽心中涌起一股复杂难言的情绪。
有对英雄末路的唏嘘,有对命运无常的感慨,或许,还有一丝同为天涯沦落人的悲凉。
但他很快收敛心神,重新低下头,更加用力地搬起下一块沉重的青石城砖。
枣红色的面庞在尘土和汗水中,依旧刚毅,沉默如磐石。
只是那低垂的眼睑下,无人知晓他心中翻涌的波澜。
而刘备,也看到了新来的“同伴”。
当他看清是袁绍的家眷和颜良时,眼中瞬间爆发出刻骨的恨意!
若非袁绍无能,若非颜良这些人在冀州败得那么惨,他刘备何至于被诱惑去进攻河间?
以至于在河间孤军深入,落得兄弟离散、身陷囹圄的下场?
袁绍:“怪我咯……”
公孙瓒:“……”
他恨不得冲上去质问、撕咬!
但身上沉重的镣铐和监工冰冷的眼神提醒着他现实的残酷。
他只能将这份恨意深深埋入心底,化为搬砖时更加疯狂的力气,仿佛要将所有的愤怒都砸进这城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