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在甘陵城破的捷报飞马传向幽州军各营的同时。
巨鹿郡的核心战场——巨鹿郡郡治瘿陶城周边,战斗也正趋于白热化。
邹丹和公孙续率领的另一支幽州主力,正按照公孙瓒的方略,
对盘踞在巨鹿的张燕黑山军主力以及依托郡城苟延残喘的袁绍势力,进行着铁壁合围与步步蚕食。
瘿陶城本身虽然被张燕借在袁绍残军手中,
但城池四周的广袤乡野和诸多县城,早已被张燕的黑山军如同藤蔓般渗透、控制。
邹丹老成持重,并未急于强攻坚城,而是采取了更为稳妥也更为残酷的“剥茧抽丝”策略。
幽州军如同巨大的磨盘,以瘿陶城为中心,由外向内层层挤压。
精锐的步骑混合部队,在白马义从游骑的指引下,一个据点一个据点地拔除。
那些被黑山军占据的坞堡、营寨,在幽州军犀利的攻势和精良的攻城器械面前,纷纷土崩瓦解。
反抗者被无情剿杀,投降者则被驱赶着加入民夫队伍,为幽州军运送粮草、挖掘壕沟。
张燕的黑山军虽人数众多,熟悉地形,擅长游击,但在邹丹稳扎稳打的战术面前,其机动优势被极大限制。
并且正面战斗,黑山军更不是幽州兵的对手!
而且,邹丹也不给他们集结兵力,大规模正面对战的机会。
每当他们想集结兵力进行反扑,总会遭到白马义从的精准拦截和幽州步卒的迎头痛击。
损失惨重,控制区被不断压缩,士气日益低落。
“报——!”
一名风尘仆仆的传令兵疾驰至邹丹的中军大旗下,
滚鞍下马,单膝跪地,声音洪亮中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
“禀将军!少将军!甘陵大捷!
主公亲率大军,半日破城!
阵斩黑山贼酋张重!歼灭贼军近万!甘陵已复!”
“好!!”
邹丹猛地一拍大腿,放声大笑,声震四野,
“主公神威!痛快!痛快!”
连日指挥作战的疲惫仿佛一扫而空。
年轻的公孙续更是兴奋得满脸通红,握紧了手中长枪:
“父帅威武!张重那跳梁小丑,死有余辜!”
邹丹笑声收敛,眼中精光四射,环视周围同样振奋的将领:
“传令全军!将此捷报晓谕各营!
让儿郎们知道,主公已为我等扫清侧翼,斩断清河方向的贼援!
巨鹿之敌,已成瓮中之鳖!
传我将令——”
他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凌厉的杀伐之气:
“各部加紧攻势!
扫清城外所有残余据点,断绝瘿陶一切外援通道,打造攻城器械!
三日后,集结主力,兵临瘿陶城下!
我要让袁绍,亲耳听听我幽州军的战鼓,亲眼看看我幽州军的刀锋!
让他们知道,顽抗的下场,就是与张重同眠!”
“喏!”
众将轰然应诺,士气大振。
幽州军的攻势骤然变得更加猛烈和密集,如同不断收紧的绞索,勒向瘿陶城。
瘿陶城郡守府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袁绍半倚在病榻上,身上盖着厚厚的锦被,却依然止不住地微微发抖。
蜡黄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深陷的眼窝周围是浓重的青黑。
剧烈的咳嗽不时打断他的呼吸,每一次咳嗽都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嘴角隐隐有血丝渗出。
城外的喊杀声、战鼓声,透过厚厚的墙壁,隐隐约约地传来,如同催命的符咒,敲打着府内每一个人的神经。
谋士逢纪垂手侍立在一旁,眉头紧锁,眼神中充满了忧虑。
“咳咳……咳咳咳……”
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袁绍好不容易平复下来,喘息着,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风箱:
“纪……外面……情形如何?
张燕……张燕的人马……还……还顶得住吗?”
逢纪上前一步,低声道:
“主公……形势……愈发危急了。
邹丹用兵老辣,步步为营。城外张燕将军的营寨据点,已十失七八。
黑山军虽众,但损失惨重,士气低落,被压缩在城西和城南几处狭窄区域,难以呼应。
幽州军游骑已彻底封锁了四门,斥候难以出入……更,更麻烦的是……”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绝望,
“城内粮草……已近告罄。
先前为结好张燕,换取其庇护,粮草送出去太多……
如今库中所存,只够……
只够全城军民十日之需……”
“十日?”
袁绍猛地睁大眼睛,浑浊的眸子里爆发出惊骇的光芒,随即又被更深的绝望淹没。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却浑身无力。
“粮草……粮草……”
他喃喃着,枯瘦的手指死死抓住锦被,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没有粮食,再坚固的城池也守不住!
军心涣散,不攻自破!
“主公!”
逢纪看着袁绍这副模样,心中也是凄然,但他知道此刻必须有人拿出主意,
“为今之计……唯有……唯有再次求援了!”
“求援?向谁求?”
袁绍的声音充满了苦涩与自嘲,
“吕布?
他占了清河,自身难保,岂会管我死活?
更何况,这贼子贪婪成性,而且无信无义!
张燕?
这也是条条贪婪的鬣狗!
若非上次为了凑他要的物资,我等的粮草又怎么会不够用!
如今还能指望谁?”
“主公!”
逢纪的声音带着一丝孤注一掷,
“常山!韩馥!韩文节!”
“韩馥?”
袁绍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恨意与屈辱。
虽然双方已经联盟,但他与韩馥仇怨极深,
对方趁他被刘复击败时落井下石,引吕布入冀州夺他邺城,更是他心中难以磨灭的耻辱。
去求韩馥?
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主公!”
逢纪急切地劝道,
“此一时彼一时!
公孙瓒势大,欲鲸吞整个冀北,韩馥虽与主公有隙,但他绝非蠢人!
他深知唇亡齿寒之理。
若瘿陶失陷,我部覆灭,张燕溃败,下一个,公孙瓒的兵锋必然直指常山!
他韩馥在常山,难道就能独善其身吗?
现在好歹……好歹名义上还是盟友!
他总不会坐视公孙瓒独大,将他最后一块立足之地也吞掉吧?
主公!
存亡之际,当忍一时之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