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世家深谙“狡兔三窟”之道。
他们不像冀州那些分支那样是“叛逃”,
而是以“拓展商路”、“求学问道”、“联络宗亲”等冠冕堂皇的理由,将家族中的旁支、庶子、部分有潜力的年轻子弟,
以及相当一部分浮财、珍贵的典籍抄本、技艺精湛的工匠,分批秘密送往江北。
顾氏在徐州广陵置办田产商铺;
陆氏将一支送入兖州陈留,依托当地卫氏立足;
朱氏选择了青州琅琊,看中其海盐之利;
张氏则将目光投向豫州颍川,试图融入这个文化中心。
这些分支,肩负着在江北扎根、传递香火、并为家族在乱世中保留一份“保险”的重任。
一些眼光更为深远的江南世家,敏锐地捕捉到了刘复新政中对“工商”、“技术”的重视。
他们不再仅仅携带金银细软,而是将家族掌握的独门技艺作为“投名状”。
吴郡朱氏献上了更先进的织锦提花技术和几名核心匠人;
会稽张氏献上了改良的海船图纸和富有经验的造船工匠;
四族感到和孙策交锋中处于不利位置,为了以防万一, 也算下血本了。
其他一些掌握特殊农产品培育技术的家族,也试图以此换取在魏王治下的特殊优待和立足资本。
这是算是早期的“技术移民”。
几乎与分支北迁同时,一股新的、更为汹涌的“献美”风潮再次席卷江南,目标直指魏王刘复的后宫。
知道冀州浩劫的世家们,比任何人都更深刻地理解到,
与掌握最高权力的统治者建立直接而紧密的联系,是何等重要的人身保险和政治投资!
这波“献美”动机远非表面“仰慕魏王”那般简单。
一是政治避险,将家族精心培养的嫡女送入魏宫,
相当于在权力核心埋下一颗种子,哪怕只是最低等的嫔御,也能在关键时刻传递消息或为家族求情。
二是攀附新贵,魏王如日中天,其后宫妃嫔的家族地位自然水涨船高,这是提升家族在江北新环境中地位的捷径。
三是转移视线,用“献美”这种相对温和且符合“传统”的方式,
掩盖家族大规模转移分支和财富的行为,避免引起本地割据势力(如孙策)的猜忌和打压。
此次献上的女子,无论是容貌、才情、出身,都远非昔日可比。
皆是各大家族精挑细选、倾力培养的嫡女或最出色的旁支女,不仅姿容绝世,更精通诗书礼仪、琴棋书画,甚至有的还略通医术、算学或管家之道。
她们身上背负着家族的兴衰荣辱,是行走的“政治抵押品”和“家族希望”。
当江南世家络绎不绝的“献美”请求如同雪片般飞抵魏王宫时,
因为杜氏有孕 ,不得不下了杜氏的床,正在批阅关于屯田进展和军械工坊产能报告的刘复,
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发出一声长叹:
“又来……”
侍立一旁的戏志才和郭嘉对视一眼,嘴角都勾起一丝看热闹的笑意。
戏志才捋须道:
“大王威加海内,德泽四方,江南士族心向往之,亦是常情。
此乃民心所向啊。”
语气中带着几分揶揄。
郭嘉则更直接,轻笑道:
“大王,江南佳丽,温婉灵秀,更兼才情出众,纳入宫中,
既可彰显大王仁德,接纳四方归心,亦可……咳咳,为王室开枝散叶,绵延国祚嘛。”
他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这也是一种政治联姻和融合手段。
刘复没好气地瞪了这两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腹一眼:
“孤是缺女人,还是缺麻烦?
后宫事务繁杂,王后一人操持已是不易……”
他脑海中浮现荀采那清冷干练、却又隐含疲惫的身影。
作为新政的坚定执行者、州牧府长史,她公务本就繁重,还要管理后宫,协调各方关系,实在辛苦。
关键是现在这批,没什么历史知名美女……刘复实在没什么性致。
“大王,”
程昱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冷硬,他捧着一份名单上前,
“此乃江南各世家拟献之女名录及家世背景,由玄耳阁初步核查。
臣以为,一味拒绝,恐寒了江南士族北投之心,亦显得大王不近人情。
然若全盘接纳,后宫膨胀,不仅耗费巨大,更易滋生事端,有违大王‘尚俭’之训。
不若……交由王后娘娘定夺。
王后贤德明理,处事公允,必能妥善处置,既全大王威仪,又能收江南之心。”
程昱的建议不错。
将烫手山芋交给荀采,既体现了对王后的信任和尊重,
又能借王后之手筛选、控制,避免后宫势力失衡。
刘复沉吟片刻,最终无奈地点点头:
“也罢。
此事……就烦劳王后费心了。
告诉王后,不必有太大压力,一切以……
‘宁缺毋滥,德才兼备,宜室宜家’为准即可。”
他给出了一个非常模糊但又暗含高标准的要求。
消息传到荀采处,这位以才智和冷峻着称的王后,只是微微蹙了蹙秀眉,便恢复了平静。
她也知道此事背后的政治意义。
没有抱怨,没有推诿,她立刻召集了宫中几位年长持重的女官和内侍总管,
并调阅了玄耳阁提供的更为详尽的背景调查资料。
一场无声却异常严格的“选秀”在王后殿悄然展开。
荀采的选拔标准,远非只看容貌那般简单:
首先是品性才德,这是重中之重。
荀采亲自面试,通过言谈举止、应对提问,考察女子的性情。
骄纵蛮横者不要,心机深沉者慎选,目光短浅者剔除。
次由宫中经验丰富的医官进行严格的体检。
体弱多病者,或有隐疾者,皆不入选。这是为王室子嗣健康考虑。
再次,在同等条件下,拥有特殊才能者会被优先考虑。
如精通医术、擅长算学、精于织绣、甚至通晓农桑园艺。
她希望后宫之人并非纯粹的“花瓶”,而是能各司其职,为宫廷运转贡献一份力量。
经过近一个月的严格筛选,十名江南佳丽最终脱颖而出。
她们被赐予“美人”或“才人”的封号,正式纳入魏王后宫。荀采亲自召见了她们,言语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尔等既入宫门,当谨守宫规,克己复礼。
昔日家世,已是过往。
在此宫中,唯有勤勉、贤德、安分,方是立身之本。
当以侍奉大王、和睦姐妹、襄助本宫为要。
若有不轨之心,或倚仗家世生事,莫怪宫规森严,国法无情!”
这番训诫,既给了她们安身立命的准绳,也彻底斩断了她们试图借家族势力在宫中兴风作浪的念想。
十名女子恭敬应诺,心中凛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