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映照着这座曾经辉煌的帝都。
刘协站在破败的宫门前。
被董卓强行迁往长安时,他还是个懵懂孩童,如今归来,洛阳已是一片废墟。
街道两侧,焦黑的梁木斜插在瓦砾中,几只乌鸦停在上面,发出刺耳的鸣叫。
“陛下,南宫尚有几间宫室可以暂住。”
尚书令伏完指着远处隐约可见的宫墙,
“臣已命人简单修葺。”
刘协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被路边一具半掩在瓦砾中的白骨吸引。
那白骨的手指骨节分明,似乎死前还在挣扎着想要抓住什么。
“报——”
一名羽林军士兵急匆匆跑来,
“启禀陛下,在南宫偏殿发现大量粮草!”
“什么?”
杨彪惊呼,
“多少?”
“足有千余袋,估算可供千人食用月余!”
公卿们面面相觑,眼中既有惊喜,又有深深的疑虑。
在这片废墟中,怎会凭空出现如此多的粮食?
刘协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们已断粮多日,随行的公卿,已有多人倒下。
如今他们也不过是靠草根树皮苟活罢了。
“去看看。”
刘协说道,声音比他想象的要镇定。
偏殿确实相对完好,瓦顶虽有破损,但四壁尚在。
殿内,麻袋堆积如山,整齐地码放在一起。
杨彪快步上前,撕开一个麻袋,金黄的粟米流泻而出。
“天佑大汉!”
有公卿已经跪地痛哭。
刘协却没有跪下。
他伸手抓起一把粟米,米粒从指缝间滑落。
这些粮食太新了,不像是存放多年的陈粮。
而且麻袋上没有任何标记,既无州郡印记,也无世家徽记。
“陛下……”
伏完凑近低语,
“此事蹊跷。洛阳荒废多年,何来如此新粮?莫非是……”
“刘表?吕布?”
杨彪接过话头,眉头紧锁,
“他们示好朝廷?”
刘协摇摇头。
若是刘表或吕布,大可光明正大送来,何必如此鬼祟?
但如今这些已不重要,别人既然送来粮食又不露面,自己何必自讨没趣穷根究底。
意外获得的粮草让小朝廷暂时稳住了阵脚。
刘协命人将粮食妥善保管,每日按定量分发,公卿与士卒一视同仁。
南宫虽残破,但打扫修葺后,总算有了遮风挡雨的地方。
最初几日,所有人都提心吊胆,生怕这从天而降的粮食会引来祸端。
但日子一天天过去,洛阳城外始终平静,既无诸侯前来觐见,也无盗匪前来滋扰。
仿佛这残破的帝都已被天下遗忘,只剩下一群苟延残喘的汉廷遗臣。
就在刘协一行在洛阳艰难立足时,天下诸侯早已得知天子东归的消息。
陈留,魏王刘复与谋士郭嘉对坐议事。
郭嘉轻摇羽扇:
“主公,伪帝东归看似是机会,实则是烫手山芋。
吕布狂妄自大,怕是出手。
此时介入,反倒会引麻烦上身。
不如静观其变,坐看诸侯博弈。”
刘复深以为然,只命人密切监视洛阳动向,并未采取行动。
他现在的实力早不需搞什么挟天子以令诸侯。
当年的袁绍都看不上,他刘复同样看不上,又不是只有一两郡的势力。
现在弄这么个玩意儿过来,除了污染自己的根基,没有任何好处。
无视他们即可。
吕布军帐内,陈宫正与吕布低声商议。
“主公,各路诸侯皆视天子为累赘,此乃天赐良机!”
陈宫眼中闪烁精光,
“洛阳虽破,但天子仍在。
若主公能迎奉陛下,便可‘挟天子以令诸侯’,届时传檄天下,谁敢不从?”
吕布握着方天画戟的手猛地收紧,眼中闪过贪婪的光芒:
“先生之意是……”
“率军前往洛阳,名为护驾,实则将天子掌控手中。”
陈宫起身道,
“主公诛杀董卓有功于汉室,天子必不敢不从。
将陛下迁至魏郡,便可借朝廷之名扩充势力,此乃争霸天下的捷径!”
吕布拍案而起:
“好!就依先生之计!”
半个月后,就在洛阳存粮渐少、众人再次陷入焦虑时,河内太守张杨派来的使者抵达了。
使者带来五百袋粮食和数十车布匹,虽不算丰厚,却解了燃眉之急。
“张太守感念陛下圣德,虽地处偏远,仍愿为朝廷分忧。”
使者恭敬地说道,
“只是河内屡遭兵灾,府库空虚,只能凑得这点物资,望陛下恕罪。”
刘协看着使者,心中五味杂陈。
在众多拥兵自重的诸侯中,竟只有实力不算强盛的张杨还记得他这个天子。
他当即下旨,加封张杨为安国将军,以示嘉奖。
有了河内送来的补给,小朝廷暂时安定下来。
杨彪组织人手修补宫墙,伏完整理残缺的典籍,董承则负责训练仅有的羽林军。
刘协每日在残破的德阳殿召见公卿,处理一些微不足道的政务,仿佛这天下还是那个太平盛世的大汉。
然而,平静之下暗流涌动。
董承私下联络了几位心腹,暗中积蓄力量,屡次向刘协进言:
“陛下,吕布狼子野心,李傕郭汜未除,若不整军经武,我等始终如履薄冰。
臣愿联络故旧,为陛下招募兵马。”
刘协犹豫再三,最终点头同意。
但他深知,在这乱世之中,没有强大的实力支撑,任何努力都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安宁的日子并未持续太久。
一个月后,洛阳城外突然尘土飞扬,探马回报:
温侯吕布亲率大军前来!
消息传来,南宫顿时陷入恐慌。
公卿们聚集在德阳殿,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吕布此来,究竟意欲何为?”
杨彪忧心忡忡。
董承上前一步:
“陛下,吕布名为护驾,实则必是觊觎朝廷!
臣请率军死守宫门,若他敢强闯,便与他一决死战!”
刘协看着慷慨激昂的董承,又看看殿内惶恐不安的公卿,轻轻摇头:
“我等兵力不足千人,如何与吕布抗衡?当以智取。”
话音未落,殿外已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吕布一身戎装,腰间方天画戟在阳光下泛着寒光,大步走入殿中。
身后张辽、高顺等将领紧随其后,甲胄鲜明,杀气腾腾。
“臣吕布,拜见陛下!”
吕布单膝跪地,声音洪亮,却毫无敬意可言。